正文

第六部分(8)

七上八下 作者:公渡河


房东被搞得焦头烂额,根本无暇顾及我们的破坏。房东不注意的时候,我们就去别的空屋拿床板,用脚踹烂,烧了好几张。

我们像一群拜火教徒,看见火就莫名其妙的兴奋。

我们把能烧的破烂都扔进火里,看着冲天的火光,我们一边喝茶抽烟,一边听着摇滚。

很多人都搬走了,我们就在那里这样挺着,住在一天一天变成的废墟上。

终于有一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看到了阳光。

民工站在屋顶上,正在拆石棉瓦。

有砖头掉下来,砸到上下铺的上铺,砸坏了简虎同志熬粥用的砂锅。

还好没砸着人。

我冲出去把他们骂了一顿。他们是一群粗鲁的人,以为这排房子的所有人都已经搬走了。

我只好把东西搬到颜伍屋里,坐在一个破沙发上,看着他们拆掉了对面的宿舍。

晚上,我们把桌子拼起来,进行了最后的晚餐。

然后,我们把搬不走的桌子、椅子和二手沙发,浇上剩下来的色拉油,都放在火里烧了。

天亮之后,大家分别搬去了不同的地方,我们的“乌托邦”土崩瓦解。176

颜伍后来和一个朋友开了一个音像店,专卖进口的打口带。

有生意的时候他们就一起做生意,没生意的时候就打扑克赌钱。

他的黑店在五道口,你如果常去的话,看到那个面容消瘦、像一个印第安人那样把长发梳成辫子、嘴里经常叼着一支烟、通常裸着上身、肋骨历历在目的人就是他。

城铁开通之前,颜伍的店又要拆迁。

店主们都恋恋不舍,因为他们已经交了近半年的房租,房主已经蒸发。

那是段极富悲剧性的时光。

出于纪念,很多人过来捧场,采购打口带。

因为已经没有照明电,所有的“打口店”白天黑夜都点着蜡烛,像是该死的灵堂。

拆迁的潮流不可阻挡,颜伍的店最终还是关门大吉。

后来,在一个朋友的鼓励下,颜伍开始做大生意,开始炒期货。一开始他做得很好,挣了很多钱。他又从家里借了些钱投进去,准备好好搏一把。

没想到,期货市场的低谷来了,颜伍损失惨重。

当他从期货市场退出的时候,已经一文不名,还背负了将近十万元的债务。

我们几个人去找颜伍喝酒,庆祝他金盆洗手。

颜伍明显喝高了。

他和我们提起这种投资行为的时候,说道:狗日的期货,把老子害惨了!

他说这就是天命,命中注定不会发财,只能搞摇滚。

颜伍住的地方很偏,一到晚上就声息皆无,连路灯都没有。

到处都是随意堆放的垃圾,散发出臭味。

我们从小饭店出来,走在肮脏的街上。

烟头忽明忽暗,我们长发飘飘,像是一群孤魂野鬼。

我要性生活,我要性生活,我要性生活。

颜伍喝了很多啤酒,有一搭没一搭地喊着,衬出了夜的孤寂。

一条狗从我们身边抬着脚爪走过,它轻手轻脚,唯恐惹了我们。

还是有人绷不住,重重地跺了一下脚。

那条狗受了惊吓,猛地从我们边上跑了过去。

我们对它行着注目礼,直到那个黑影消失。

颜伍在那个鬼地方租了一个一居室,和一个女人住在一起。

那个女人好像是个模特,身材很地道。

颜伍参加了一个地下乐队,在里面当鼓手。

他说,乐队的名字叫“马后炮”。

颜伍的乐队有时候会和别的乐队一起到酒吧演出,然后按照乐队知名度的大小,发劳务费。

那些所谓的劳务费纯粹是象征性的,大多数时间,分到每个人手里不过十几元,连在演出的酒吧里买瓶啤酒都不够。

颜伍说,很多乐队都是插进肛门的体温计,用来测试观众的热度,只能起到暖场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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