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神经病学家,菲利普?理查森博士在利用多种手段研究人脑。计算机轴向层析扫描,磁共振成像,X光,都能显示人脑在遇到刺激时的思维和反应。他解剖人脑,将其称重,下手拿起那些灰褐色的脑组织。
所有这些经验促使他在耶鲁做丹尼森科学讲座时,也把自己的脑部活动作为观察的对象。理查森读他活页笔记本上的讲稿,同时也咔哒咔哒地按钮,在头顶上方的屏幕上演示出不同的画面。他搔搔脖子上的痒,把体重移到左脚上,触摸一下讲台平滑的表面。做这些的同时他估量着听众,把他们分门别类。有他医学院的同事,还有十几个耶鲁的研究生。他挑选了一个富有刺激性的题目――箱中的上帝:神经科学的新发展――让人欣喜的是,也有一些非学院派的人来听讲。
“……关于意识的这些基本问题都经过哲学家和神学家的认真研究。对柏拉图或托马斯?阿奎那1来说,连医生也是争议的部分,这是不能接受的。的确,一定类型的医生被认为是经常弄得满身是血的手艺人,做些正骨或施敷医蛭的事情。可是,我们已经进入了一个新的千禧年。在牧师们仍在祈祷,哲学家仍在思考的同时,是神经科学率先逼近了对意识的真实性质的解释。
“在过去的10年里,我研究了人类精神体验的神经病学的基本情况。我汇集了经常冥想或祈祷的一些人的典型情况,然后,在他们感觉直接与上帝和无涯的宇宙产生联系时,给他们注射放射性示踪剂。结果是……”
理查森揿下按钮,屏幕上出现人脑的光电影像。人脑的若干部位呈红色,而其他部位则呈淡橘黄色。
“正在祈祷的这个人,额叶前部的脑皮层集中于语言。与此同时,脑上方的顶小叶颜色趋暗。左叶对我们在时空中所处位置的信息进行加工处理。这让我们意识到我们有一个实实在在的肉体。而当左小叶不工作时,我们将无法区分我们自己与外部世界的相互位置。结果呢,就是主体产生这样的概念,他或她是在与没有时间限制的、法力无边的上帝沟通。这看似是精神体验,而实际上,这只是神经科学讲的幻觉。”
他又按了哪儿一下,另一幅脑的幻灯片映出。“近年来我也研究了那些自认为有过神秘体验者的大脑。注意这一组图像。带有宗教意念的个体,实际上,是对在颞叶区的神经刺激做出反应,而这一区域是负责语言和观念思维的。为了复制这种体验,我在我的志愿者的头盖骨上安装了电磁极,人为地营造了一个弱磁场。所有受验对象都报告有体外感应,有与上帝直接接触的感觉。”
理查森博士朝隔音间里的学生点了点头,天花板上的灯亮了起来。“所以说,灵魂是什么?上帝又是什么?这是我的科学观点,有实验结果为证,上帝就在被这个箱子掩蔽起来的空间里。”
这位神经病学家40岁上下,身材高大,行动迟缓,可是,当他走向讲台旁桌上的纸箱时,所有的笨拙都消失了。在场的人全都盯着他。每个人都想一看究竟。他把手探进纸箱内,犹豫一下,拿出一个普列克斯玻璃罐,里面装着一颗人脑。
“人脑。不过是漂浮在甲醛中的一块人体组织。我还有实验证据表明,我们所谓的精神意识只是对神经病学变化的一种认知反应。我们的神明感,我们对包围我们的精神力量的信仰,都是由脑创造出来的。再迈出最后一步,判断一下复杂的数据,你必然会得出结论,上帝也是我们精神病学体系的创造物。我们还要让意识进化发展,令其物有所值。那才是真正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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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颗为演讲做了一个戏剧性的结尾的死人脑,这会儿还要靠理查森带它回家。小心翼翼地,他把玻璃罐放回到纸箱中,顺着讲台的台阶往下走。医学院来的几个朋友簇拥着他表示祝贺,一个年轻的外科医生追到了停车场。
“这个脑子是谁的?”年轻人问。“是什么名人的吗?”
“当然不是。它也就是30来岁的样子。某个生前签下了认捐文书的仁慈的病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