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忠公司终于准备开炉试生产了,上午九点准时点火送电,童董和忠州市马专员、闻秘书长以及随行的忠州市政府、市税务局、市供电局的领导们、新闻媒体全到了。鲁尔在车间门口和几个工人将5挂5000响的鞭炮撕开串在一起,从车间二楼瀑布一样地垂挂下来,不知谁提意最好由一个童男子来点燃鞭炮,这样吉利。鲁尔扯着嗓子喊:“谁是童男子?站出来”,一边喊一边拿眼搜寻着人群。
“我,我是”。江河在人群中嘟哝着,声音很小,但很快被身边的人推搡了出去。江河脸红红的,终于吼了一声:“我是”,脸像个红冠大公鸡似地跨到鞭炮跟前,人群中响起一片掌声欢呼声。蓝一看见江河羞红的脸被周围身着蓝色工作服的粗大男人们映衬得像朵艳丽的花,清新而干净,充满了无限生机。蓝一举着相机咔咔抓拍了几张。火和火药捻子瞬间接触,激情迸射,爆发出巨大的声响。“噼呖啪啦”的爆炸声响彻云霄,振聋发聩划破了大山的寂静,浓郁的火药味道在四周迷漫开来。
马专员将火把丢进了硕大的炉堂,冲天大火吐着火舌腾空而起,整个车间映得通亮,热浪扑面而来。红色的火焰在蓝一眼前舞蹈,它舔拭着她的视神经,她眩晕,口干舌燥。火焰的浓烈回应了她体内的热,它们遥相呼应,纠缠在一起。蓝一的手心、脚心滚烫,热浪在她的体内上下冲撞,烧灼的眼冒金星,蓝一觉得就要爆炸了。她勉强拍了几张照片,迷惘中,看见万一冲她招手,蓝一跌跌撞撞地过去,看见了满面微笑的闻秘书长。
蓝一认识他,去市政府办事找过他。闻秘书长有一张女人一样光洁白皙的脸,看不出实际年龄,他和蓝一握手,感觉他抖动了一下,好像被烫着了。秘书长的手可真棉软,毫无骨感,像握着一团棉花。想起一位同学说过男人的手棉软一定好色的话,蓝一笑了。闻秘书长看见蓝一笑便更紧地握住了她的手,他大约也传染了蓝一的热,两颊绯红,像个晚期肺癌患者,呼吸变得紧促,似乎很激动。
蓝一挣脱了他的手,往楼下走,他在身后大声说话。蓝一只听见去找他什么,她已耳鸣眼花,听不太清楚了。蓝一扶着铁把手到了地面,看到了江河微笑的脸,脑袋一下清醒过来。像从头淋了一瓢凉水似的舒心,蓝一冲他笑笑。江河抬头冲蓝一浅笑并不说话,然后拿着一双白手套进了车间。蓝一抬头,真要命,头上一轮明晃晃的红日,瞬间万箭刺身,全身的血都沸腾了,她听见它们在血管里在她的体内叫嚣、奔突,似随时会挣裂而出。
她的嗓子烧焦了,甚至闻到了哈出来的焦糊味儿。热烤干了她的水份,似地下火在体内运行。蓝一的心脏咚咚得狂跳,快要蹦出来。她几乎狂奔到屋子里,灌下了足足两瓶矿泉水才缓过神来,她全身酸软,衣服透湿,她已顾不了许多将自已摔到床上。她的神志有些混乱思维飘浮有些游弋,泊着她回到了那个炙热的夏天……
那个夏天燥热而漫长,太阳总是很早就挂在天上,喷射着它的热情,裸露着它的欲望,它的火舌舔舐着芸芸众生无处可逃。整个暑假,蓝一都蜇伏在家里,像一只猫昼眠夜醒。她的母亲带着弟弟去了那个西北城市,蓝一独自呆在那个昏暗的家,守望着无法捕捉的梦幻。她亲眼看见一只医用温度计在正午的烈日下爆响,滑腻的水银四溅即刻无影无踪。蓝一白天躺在阴暗的角落里昏睡,父亲有时会回来做点吃的,整个白天饿了就拿一点吃。大多数时候她会熬一点稀饭,凉的流食贯穿全身,让她有片刻的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