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说:“我瘦了。”
我说:“这倒没觉得,你原来也很瘦。”
“可是我现在更瘦了。”
“怎么回事?”
“吃不好饭。”
我把烟扔掉说拦辆车吧。车来了以后,我为她打开后面的车门,让她先坐了进去。确实是瘦。我记得她大约一米六五的样子,体重八十斤。穿着一件领口开得很低的连衣裙。脖子后面的骨节显得异常清晰。
我说:“许多女孩都想瘦吧,她们应该很羡慕你。”
女孩说:“可是我想胖一点。”
“好吧,”我说,“那今天大吃一顿。”
我们一起吃了巴西烤肉。然后重新回到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管飞的那家“爱你”酒吧。
恰好那天管飞在。我们在酒吧外的露天啤酒座坐了。
我给他们介绍:“管飞,我同学,罗倩现任男友,是吧?”我问管飞。
管飞笑着挥挥手,“还不算,还不算。”妈的,搞不清这算谦虚还是客气。
“这是罗倩的同学。罗倩的克隆人。”
“真是很像。”管飞仔细看看女孩,说。
坐了会儿,女孩去了洗手间。管飞看着女孩的背影,问:“这女孩……?”
“真是罗倩同学,”我说:“我也才认识。”
“就是普通朋友?她喜欢文学吗?”
“好像一窍不通。”
“那她,你们……?”管飞疑惑地看我,好像我除了文学别的都不关心似的。
“就是想出来一起聊聊,她可能最近有些烦闷吧,有些烦闷。”
“噢,”管飞点点头:“烦闷好,我也烦闷。”
女孩回来后,我对管飞说,“讲个笑话吧。”
在此之前,听我们谈话那女孩似乎插不上嘴,有些无聊。她不停地看表,偷偷地看,手腕翻起来,眼睑低下去。
我知道尽管现在看起来那女孩显得忧愁,心事重重,但她一笑起来,就会又像个孩子。
管飞不愧常在外面跑的人,果然,他的笑话把那女孩逗乐了。
她一边笑,一边说:“这算是什么笑话啊。”
她的笑容真的很灿烂,很纯真。是那种属于十几岁的无知无邪的孩子的笑容。
然后管飞就打开了话匣子,他谈起了文学与大众的关系,谈起了电影,谈起了香港人梦想的四十岁就退休的问题,谈起了爱情,还有人生。谈得很好,我觉得。确实很好。想想,管飞也一直是个嗜书如命的人呢,尽管后来一直在为钱奋斗,但这些年,武功倒是没废。
管飞对女孩道:“我们那时候应该算是垮掉一代,愤怒青年,现在你们我称之为冷漠的一代。你们这岁数人好像什么都不关心。连自己都不关心。”
女孩凝眉倾听。
管飞道:“关心自己是指关心自己的心灵,关心自己的人生和理想。不是指生活。我想许多人在二十岁左右会想一想人生,然后就不再想了,似乎他们也认为不需要再想了。”
女孩说:“人生是指什么?”
管飞道:“比如为什么活着,未来的打算这些吧。”
女孩问:“你说人为什么活着?”
管飞道:“很多人都没想过自己为什么活着,他们只是被迫于一些现实问题,比如房子,工资,而挣扎着。许多人都是在这最底层的问题上消耗了一生。你想这样吗?”
女孩想想,道:“不想又怎么办?”
是啊,不想又怎么办?
最后,管飞和女孩得出一致结论,在为了最底层的问题挣扎中,我们活着的意义就是尽可能地追求快乐。
那个夏天真是凉风习习。活着的意义是追求快乐,仅此而已。我一直没想明白的问题就这样让他们说破了。当时,我以为我明白了,不过,第二天,我就又糊涂了,因为没人再讨论了,我只好继续闷头去想。
24
后来时间晚了,大约后半夜两点多吧。管飞兴致不减,说:“要不去我那儿吧,酒吧让他们关了,伙计得在这儿睡觉,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