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那苍蝇毁尸灭迹后,突然想打一个电话。树未动,风未吹,确实是心动了。
“喂,”女孩接起电话,听出是我,说:“过一会儿再打来好吗?”
“为什么?”我问。
“我正在洗澡啊。”
放下电话,我想想,便也在卫生间冲了个凉,然后,再次拨通号码。
“喂,洗完了吗?”我问。
“刚刚完。”
“穿好了衣服?”
“没有,宿舍里就我一人,同宿舍的出差了。”
“好吧,让我想像一下你的样子。”我说。
“能想像得出?”
“应该没问题,现在躺在床上呢吧?”
“是啊。还真有两下子。喂,最近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了?”
“出差了,去北戴河。你怎么样?心情好吗?”
“一直很好。”
“好像前一段是心情不好啊?”
“没有啊,怎么会不好?不可能的。”
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有一刻,突然没了话说。我看看外面天色,竟然慢慢黄昏了。
“再说点儿什么吧?”我说。
“你说啊。”
“你说吧,我听着。”
“说我小时候的事吧,那时候真是无忧无虑呢,我哥哥大我两岁,什么都让着我……”
叽里呱啦一大堆,听着听着,觉得童年真是很美好。
“上大学的时候更好玩,”女孩在电话那边兴高彩烈地讲:“那时候和罗倩还有李芳,我们宿舍另一个女孩,三个人最要好,晚上熄灯了不睡,三个人讲笑话,笑得我,有一个笑话,她们刚讲完,我没听懂,躺在被窝里琢磨,想明白了,突然哈哈笑,把她们都吓坏了……”
“……”
“还有啊,我不是特瘦吗?她们就取笑我,李芳很胖,我就笑她胖,每天我们都是取笑来取笑去的……”
“李芳?从没听你或罗倩说起过?”我问。
“她家在湖南的,毕业后分回家去了。”女孩的声音黯淡下来。
“还有联系吗?”
“她回家工作了没半年,出了一次车祸,没救过来……”
我沉默了。那个女孩也沉默起来。我望望窗外,天渐渐黑下来。
过了很长时间,在我疑心对方电话挂断时,我问:“更怀念小时候的事,还是上大学时候的事?”
“都很怀念。”
“会常常想起李芳?”
女孩那边又是很长时间的沉默,说:“想起过去就会想起来。”
“多美好的生活啊。”我说。
“是啊,美好的生活。”女孩小声应道。然后电话那边开始有了唏嘘的声音,我静静地听,疑心那女孩哭了。
不禁回想起那一晚,在青年湖边的事,当时那个女孩的哭泣,不知道是想起了从前和朋友们在一起时的美好,还是因为当前爱情的不如意?不过,这无关紧要了,反正生活是美好的,这就足够了。我们的生活曾经美好过或我们的生活在以后会美好起来,就是这样。
“想出来吗?”我问那女孩。
“来我们宿舍接我好吗?”女孩略带着哭腔请求。
“哈,”我笑道:“还以为你十七岁离家上学,到现在一直孤身生活已经磨炼出来了呢,怎么还像个从没离开过家的小孩?”
“哼,那我不去了。”女孩气道:“我怎么不能像个小孩?我就像个小孩。”
23
她们公司的宿舍在学院路那边的一所学校里。我蹲在那所学校的门口等她。学院路那边的每一所校园门口似乎都有一尊毛主席塑像,有的是在招手,有的则是背着手。那所学校是招手的,正相对的马路对面那所学校的也是招手的,左右看去,像是老人家自己和自己打招呼。
时间大约是八九点钟。天刚刚擦黑。一枝烟没抽完,女孩从校门口走了出来。
我说:“两个星期没见,我几乎认不出来你了。”我确实有些认不出她来,比起刚刚见面那次,她黑了一些,人显得憔悴了,日光晒得脸上有些淡淡的色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