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
我猜颜宁是什么样的人,还有她现在的想法。为了爱情,在公园就能放一堆篝火,然后两张在篝火中映的通红的脸像烧红的铁一般黏在一起,合二为一,或者在某个短暂的时刻合二为一。那个时刻我想到了刘大力给爱情的定义:什么是爱情?爱情就是把一对自愿受苦的男女用六棱大锤捣成肉末,然后让上帝用这些肉渣渣肉末末再重捏两个男女。这对男女之间的情就叫爱情。当然这乃前朝大诗人的观点,刘大力窃取而已。
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胡思乱想,当时我应该低着头,眼睛直直盯着颜宁的美腿。颜宁没紧张过度把车开沟里去,那是因为人家穿着裤子哩!等我回过神来才发现,这条牛仔裤质量的确不错。估计这样的裤子套在树杈上照样能让你浮想联翩。所以说,有些看似美好的东西也就一层窗户纸,捅破就没意思了。就如现在,也许颜宁不穿裤子远没有现在好看,想到这里我竟然自个儿笑了起来。
旁边的颜宁不解地看了我一眼说:“你有毛病啊!动不动就傻笑!”
我一愣,脸上残留的笑容一瞬间被脸皮吸收得干干净净,就像“安尔乐”吸那个似的,这个比喻不恰当,但很准确。
颜宁有些吃惊,估计她平时光用那些杂牌卫生巾了,没见过这么迅速,吸收能力这么强的物质,她减了油门,惊讶地问我,“你想谁呢?”
我呵呵笑着说:“想你呢!”
颜宁还是很吃惊的样子,她扭头去开车,嘴里重复着我的话,“想我?”
大约一个小时,城市被我们彻底甩到了身后,回头望去,它仿佛是一个从天上滚落下来的巨大火球,遥远的地平线烟气缭绕。
下车后颜宁才把一小时前的那句话整明白似的,揪着我的袖子一个劲地问:“你和我在一起想什么想啊,人家多不好意思!”
“我偷着想,多没意思!”我说着把眉毛皱了皱,按刘大力说,这是米国人最有风度的一个动作了,多少花姑娘为之“衣带渐宽终不悔,欲饮琵琶马上催”。
颜宁听了我的话有些茫然,她低下头不说话,去忙着拿后排座椅上的东西。我也觉得有些尴尬似的,顺嘴把刚才想到的那句话念了出来,“衣带渐宽终不悔,欲饮琵琶马上催。”当年在学校的时候,刘大力天天把这拼起来的诗挂嘴皮子上,并且每次都给大家解释李清照是怎么写成这诗的,比什么都专业。我被刘大力这个白痴潜移默化,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以为这拼起来的诗真是李清照写的,并且一直认为李清照的确够骚,而且骚的那么高雅。衣带可以慢慢解,所谓前奏要动听,就像一首歌,过门不好听,那就基本失败了一半。但前奏一过,就要催马上阵,战鼓的鼓点就跟雨点子似的,隔三差五还能听到抱琵琶的歌女在老远助威。想象一下这场关于肉的战役多么精彩,多么壮怀激烈。我不佩服李清照牛都不行,能把这种过程变成一首诗,而且这诗越念越有味道,越念越觉得李清照是脱了衣服写成的。
后来我在一个同学面前炫耀这诗,拿出刘大力的一套歪理学说,结果差点儿把人家笑掉大牙。当时我还骂人家不懂得体会古诗中包含的真正意思。那人说这诗前半句是李清照写的。我说后半句难道是你写的?他支支吾吾大半天,说大概是王尔德写的,王尔德也是唐朝的。我说放你妈狗屁,老子给你问教授。说着我胸有成竹地拿起电话,打给了刘大力。刘大力坚决地站在了我的一边,一口咬定全是李清照写的。我挂了电话把那人骂了个狗血喷头,那人傻笑着溜之大吉。当时真叫个爽,我还得出了一个结论:人没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没学问。之后我逢上人多能表现的机会就把这段侃出去,每次都能引起不小的轰动,我心里那个美啊。直到有一次我回家,三弟成良正在门口的老杏树上背古诗,恰好是柳永那首《蝶恋花》。我拿起书还没瞅就念了出来“衣带渐宽终不悔,欲饮琵琶马上催。”三弟成良格格笑了起来,说:“哥哥!你念错了!”我一瞧果然书上没“欲饮琵琶马上催!”而且作者赫然写着柳永,当时第一感觉是出版社编辑比我骂过的那同学都没学问,这种句子能印错吗?但显然心里有些没底,没敢当机立断冲出版社编辑和我三弟成良骂娘。估计是因为三弟成良和我一个娘。我敷衍过三弟,赶紧跑到网上一查,当时我差点儿吐血而亡,两颗眼珠子都绿了,刘大力这个白痴、猪猡加杂种,枪崩100次都够了。敢情人柳永和前朝前世的王翰还练过同志情感,倒霉的李清照光戴大红花了。至于远在他乡的王尔德就更惨了,被东方的败类拉来给王姓人当孙子不成,还给他套了这么一段。
后来因为这事儿我专门找过一次刘大力,结果发现刘大力不是专门耍大家,他的确和我一样白痴,李清照他都认为是唐朝的,王尔德支吾了半天说没听过。所以我没修理他,也没怪他,所谓无知者,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