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有句俗话叫“烂土豆不禁挎(夸)”。照这么说,迈克绝对是个如假包换的烂土豆——刚当上总裁就开始胡来。在服装生意依旧不好做的日子里,这位老兄可能是真的掉进钱眼儿里了,居然利用战时价格管制,以规定价格从原料批发商手里收购原料,然后通过黑市高价卖给零售商牟取暴利,最后以“价格欺诈”的罪名被零售商告上了法庭。这事儿发生在1944年年初。其实早在前一年,迈克就一直觉得自己的右眼皮老是在跳,于是决定金盆洗手,用存款买了另一家服装公司的股份,然后携妻带子逃往迈阿密。确实,在美国州与州的法律并不完全一样,但是既然有了联邦政府(相当于国务院)的明文规定,各州政府自然都不敢怠慢,因此迈克最终还是没能逃过法律的制裁。
实事求是地说,迈克的犯罪手段真不怎么高明,我们国家刚解放时也有不少资本家这样做过,最后涉案金额少的被抓起来接受社会主义劳动改造,涉案金额多的就直接被广大无产阶级“专政”掉了。可能是涉案金额真的不多,迈克连罚款带赔偿,一共掏了35 0美元,本应有的三年牢狱之灾最后也不了了之。通过迈克的其人其事,大家一定要明白这个道理:国难财不是不能发,关键是事先一定要和政府,至少是地方政府搞好沟通,像你这样头不抬眼不睁地就把钱塞进了腰包,正愁如何捞政绩、改善形象的官儿老爷们不收拾你收拾谁?
经历了这次风波之后,迈克在服装行业的名声算是臭了,还好凭借股利分红,一家人在迈阿密的日子还算过得去。然而对于搬到迈阿密,桑迪可是一肚子的不愿意,因为这意味着他就此彻底离开了外祖父的农场,离开了和蔼可亲的海莉小姐。
迈阿密,金色沙滩,碧蓝海水,历来是美国人的度假胜地,也是绝大多数拉美偷渡者在美国的第一个落脚点,在这里你要是不会讲西班牙语,都不好意思跟别人打招呼。迈克和妻儿住在离海边只有五个街区的皇家棕榈大道。明媚的阳光和优美的风景,似乎让桑迪的心情稍微好了些。他经常和邻居家的孩子一起打篮球,后来还找了一份工作——有生以来的第一份工作——送报纸。
每天桑迪都哼着小曲、骑着小自行车走街串巷送报纸。吃过这碗儿饭的人应该知道,每名报纸投递员每天的工作量少说也有千八百份。几百份报纸往车筐里一放,一不留神车把就歪,接着就是连人带车一起摔个大马趴。信箱大家都见过,要想把报纸塞进去,就必须把报纸卷起来,在卷报纸时手一离开车把,弄不好也会摔着,桑迪第一天上班就摔了好几跤。后来他想了个办法——雇个小跟班,他妹妹就是现成的人选。每天他去送报,海伦也跟着去,她的工作只有一个——卷报纸,每份1美分。依靠这种办法,桑迪细化了劳动分工,改革了生产关系,提高了劳动生产率,因此递送任务越接越多,钱也越挣越多。
但是,丰富的课余生活,还是弥补不了桑迪心灵的创伤。来到迈阿密之后,他在母亲的劝说下主动降了一年级,但是和那些学弟学妹们相比,麻绳还是那条麻绳,豆腐还是那块豆腐,桑迪的学习成绩还是提不起来。相反,天赋异禀的海伦倒是连连跳级,搞得相差三岁的兄妹俩快跑到一个教室里上课了。呜呼哀哉,天下最让人自卑的事莫过于此。
这还不算完,身为父亲的迈克还跟着添乱,大有让儿子把自卑进行到底的架势。大概是觉得自己前几年一直在忙事业,忽视了父子之间的感情交流,因此在迈阿密的这段时间,迈克经常开着车接送儿子上下学,还经常邀请和桑迪关系不错的同学吃饭。这种做法本来挺好,但是迈克在饭桌上要么旁若无人地和漂亮的女服务员调情,要么口无遮拦地讲黄色笑话,要么就像说书一样历数桑迪小时候的糗事,他这些出格言行每次都让同学们惊得目瞪口呆,让桑迪羞得面红耳赤。
这是在外面,回到家里的迈克又变成了另外一副样子。可能是由于事业受挫外加吃了官司,那段时间他的情绪非常不好,妻子埃塔就不幸成了他的出气筒。埃塔天生老实,是个典型的家庭主妇,除了干家务活和无私地为家人奉献爱心之外,别的她几乎一概不做,因此每当迈克暴跳如雷时,她都选择了沉默与忍让。每天晚上,房间里都传出迈克歇斯底里的叫骂声,桑迪和海伦就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瑟瑟发抖。
就在这动荡与自卑之中,桑迪瑟缩着步入了高中时代。
小胖子蜕变!“三栖明星”诞生
1945年8月15日,裕仁天皇再也不忍心看到本国被当成原子弹试验场,被迫在投降书上签了字。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后各种名目的审判,都只不过是胜者行使权力、败者承担责任的例行公事。
战争的结束,也让迈克这个闲不住的人再次蠢蠢欲动。1947年年初的一天,他从外面风风火火地跑回家,连外套都没脱就向全家人宣布:“今年我们要搬回纽约,我打算和几个朋友合伙再成立一家公司。”
两个孩子面面相觑。埃塔担心地问:“还是做服装生意吗?上次官司的事恐怕还没……”
“放心吧,这次做钢材进口生意,服装行业发生的事没人会知道。”迈克没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
“现在刚打完仗,在纽约找房子恐怕不太容易吧?”埃塔还是担心。
“找房子的事交给我,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去我父亲那里住。当然这是最坏的结果。”迈克自信满满地拍了拍胸脯。
这个家庭本身就是迈克的一言堂,其他成员只有发言权(这还得赶上迈克心情好的时候),没有表决权。这次他态度如此坚决,埃塔和孩子们就更没法说什么了。就这样,一家四口又回到了纽约。此时已经读高中一年级的桑迪不得不再次中断学业,和父母一起回到纽约。
果不其然,后来的事情全被埃塔不幸言中了。战争期间,美国的建筑业已经陷于停滞,战后城市移民浪潮和退伍军人的安置问题更加剧了纽约市的住房压力,连政府都为这事发愁,迈克一家能有什么办法?迈克使尽浑身解数也没找着房子,最后只好郁闷地兑现他的承诺——和父亲一起住。看来有些时候,准确猜到了事情的结果也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事,而且这种情况下,猜得越准越让人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