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那个尸体。”二郎三郎的声音又从坑里传了过来。意思是用那具敌人的尸体当掩体。弥八郎拖起那具尸体。那个敌兵慢悠悠地想举起了枪,原来还没死。弥八郎慌忙之下,拿起沾满泥土的甲片割断了敌兵的咽喉。咽喉处顿时血如泉涌,血全流进了弥八郎好不容易才挖好的坑里。一时间,弥八郎犹豫着还要不要进坑,因为坑底已经积满了血。
“弥八郎!”从旁边的坑里又传过来了一个声音,听上去像是在骂人。
“就知道看着。”弥八郎苦笑一下,溜进了坑里。看上去就像是埋葬了自己。坑挖得还不够深,但把敌兵的尸体当成掩体,团下身后,总算可以把头藏起来了。
“我到底在干什么?”弥八郎忽然想。像田鼠似的挖个坑倒也罢了,可接下来却无事可做。二郎三郎正享受着(?)等待狙击信长的快乐。可弥八郎什么事也没有,如果一定要说有,那就是准备见证二郎三郎的成果。可在这夜晚的一片漆黑中,也不知道能不能看清楚。
狙击手的优劣之分,就在于能够隐忍多长时间。这里的隐忍有两层意思,一层是指隐身,一层是指忍耐。这两点构成了“隐忍。”
二郎三郎是一名优秀的狙击手。潜伏时丝毫不会觉得局促不安。即便身处狭窄的洞穴之中,也像坐在家里似地轻松自在。让人想不到的是,这家伙为了打发时间,竟然把坑底向一侧又扩展了一些,这样就可以把腿在坑底伸开,不用蜷着腿了。二郎三郎用鼻子哼着歌,轻松愉快地就完成了这项工作。
太阳迅速西沉,夜幕很快就要降临。在这种条件下,很难再进行狙击。因为狙击手很难看清目标,而对方则很容易发现火绳的光亮。眼下这种情况实在是让人着急。实际上,弥八郎就已经在一会儿探起身来,一会儿又缩下身去,焦急不安地查看着外面的情况。身上的铠甲随着他的动作发出的摩擦声也清晰可闻。二郎三郎轻笑一声,慢吞吞地说了一句:“弥八郎呦。”
铠甲的声音停止了,弥八郎没有答话。肯定是正在生闷气,被人听到了怎么办!四周都是敌军。佐久间信盛的先锋部队早已通过了这片区域,仍在前进。现在周本的敌人,肯定是信长的中军。都是百里挑一的年轻战士。人人耳聪目明,要是被他们听见了动静,那可是万事休矣。
二郎三郎又轻轻笑道:“别尿裤子,弥八郎。”接着又短笑了一下,他还在拿弥八郎开心。弥八郎气傻了,这家伙的神经没问题吧。一气之下,弥八郎准备要还击。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句尖亮的说话声。
“别动,来了!”
弥八郎像化石似地呆住了。在嘈杂的人马声中,一个高亢的嗓音,即使在远处也清晰可辩。
“信长的声音!”弥八郎凭直觉断定。
信长的嗓音像女人一样尖亮,是很有名的。信长也很讨厌自己的这副嗓音,所以他说话时尽量简短。弥八郎摘下头盔,把顶着一头乱发的脑袋小心翼翼地探出洞穴,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从旁边的土坑里探出一颗同样一头乱发的脑袋,那是二郎三郎。他把铁铳架在掩体上,静静地摆好了架势。
弥八郎急忙向四下里看了看。隔着茂密的灌木丛,有几名骑马的武士。中间的那个武士装束奇特,穿的铠甲和别人完全不同。弥八郎此时并不知道,那是西洋铠甲。日本的铠甲都是用线绳把铁甲片穿织在一起,而西洋铠甲则是一整片的铸铁。那副铠甲在夕阳下正泛出淡淡的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