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弗特太太现在不在屋里,我想趁这空儿给怀特夫人家里挂个电话,问问明尼她的活计有没着落。我刚打定主意,就听后门一阵敲门声。我开门瞧见一名工人立在那儿,他上了岁数,白领子衬衫外套着件连体工装。
“你好,夫人,能给咱弄些水喝吗?”他问。我没见过他,不过他一定也住在南边城区。
“稍等。”我应着。
我从碗柜里取了个纸杯出来,杯子上还印着生日气球,这是梅?莫布丽2岁生日上用的。我料定李弗特太太不会允许我拿玻璃杯给他用。
他唇不离杯沿一气饮尽,把杯子递回给我。他面色疲惫老态,眼底隐着抹落寞。
“厕所盖得咋样了?”我搭着话。
“快了。”他答道,“就不出水,看样子得从路牙子那儿接根水管进来。”
“也给另个伙计来杯水吗?”我问
“那敢情好。”他点头。我又在水槽上给他同伴也接了杯水,同样用那个滑稽的小纸杯。
他没有马上拿给他的同伴。
“打扰了,”他面显难色,“哪儿能……”他杵在那儿踌躇半晌,勾头看着脚,“哪儿能解手?”
一时间我们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这可有趣了。我是说,这不是桩让你前仰后合哈哈大笑的乐事,却是要寻思一阵回过味来的趣事。这屋里有两间厕所,外头还有间正盖着,可他们仍没处解决。
“嗯……”我之前从没碰上过这种境遇,我们倒是有个名叫罗伯特的年轻力壮的园艺工人,他每两星期来拾掇一次花园子,我寻思他解过手再过来的。可面前这个年过七旬岁数一把,满手皱痕,脸上也似地图般布满经年累月的沟纹。
“我想你得去屋后的灌木丛。”我听见自己的话音,希望那不是从我嘴里说出的,“那儿有狗,不过它不会惹麻烦。”
“好嘞。”他应承着,“谢谢啦。”
我望着他蹒跚迟缓地往后走去,手里擎着那杯水。
整个下午又响起了榔敲锤砸的乒乒乓乓声。
接下一天,前院里仍敲敲打打了一整晌,我没探问过李弗特太太这事,她也闭口不提。她只是三不五时地瞄着后门察看进展。
3点光景喧杂声终于歇下来,那俩人爬上车开走了。李弗特太太看他们离开后,长长吁了口气。没了两个黑人在她屋前院后转悠,她终于可以驾上车,痛痛快快,想去哪就去哪。
过了一会儿,电话铃响了。
“李弗特太——”
“她告诉镇上所有人说我手脚不干净!我这才没找着活干!那个巫婆把我说成个牙尖嘴利罪行滔天的海恩兹女佣!”
“别激动,明尼,喘口气——”
“今早上工前,我走了趟住悬铃木区的瑞恩福家,瑞恩福太太把我轰出门,差点追着我打。她说西丽太太告诉她,谁都知道我偷走了怀特夫人的大烛台。”
我能听见她把话筒攥得咯吱作响,像要把它捏个粉碎。电话那头传出金德拉的哭闹声,我纳闷明尼这会儿怎么在家里,她通常4点前不会放工回来。
“我可啥也没做过,光就伺候那把老骨头好吃好喝,照料她不出岔子。”
“明尼,我知道你没干过,天地良心。”
她声音闷沉下去,像个蜂巢嗡嗡作响,“我到怀特夫人家的时候,西丽太太也在那儿,她塞给我20块钱说:‘拿去吧,你用的上。’我差点啐她一脸。不过我没那么干。”她呼哧了两声说,“我干了件更糟的事。”
“你干了什么?”
“我不会说的。我不会跟任何人提那馅饼的事。她罪有应得。”她现在又敞开了嗓门,我却听得脊梁骨发凉,西丽太太不是可以随便糊弄摆布的。“我现在没活干了,劳力准得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