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是先看看房子为好，夫人。”

她恍过神来一笑，好像她蓬散着头发的脑瓜子里就没想过要带我看看往后我可能要收拾的屋子。

“哦，是呵。来吧，玛西，我先带你瞅瞅道地的饭厅。”

“我名字，”我纠正着，“叫明尼。”

兴许她不聋也没疯，就脑子简单了点，我心里又逐渐亮堂起来。

她引着我在古旧的深宅阔院里兜转，口里念叨个没完。楼下一长溜10个房间，有间里面立着头灰熊标本，凶神恶煞的像是刚把上个女佣吞进肚，又算计上下一个。一面烧得只剩半拉的南方邦联旗帜镶在墙上，桌上供着把银质手枪，上头镌有“南方邦联军上将约翰·夫特”的字样。我打赌，夫特的曾祖父曾拿着这玩意儿吓唬过奴隶。

我们一路逛着，这座房子和别处的体面房子差不多，可这是我见过最大的房子。屋内楼板积尘地毯蒙垢，不识货眼皮子浅的会当这些是破烂，可我一眼就能辨出是不是古董货。我也为上等人家拾掇过，心想她别土得连个胡佛牌吸尘器都没有。

“约翰的母亲不让我装饰屋子，我都想好了，满屋一色儿的白地毯，再镶上金边，把屋里这些破烂全清走。”

“你哪儿的人？”我问她。

“我……是糖沟的。”她顿时声小了。糖沟是密西西比州最南端的地方，或许在整个美国都算是。它在蒂尼卡郡北边，都快到孟菲斯了。我有次在报上看到那儿的一张贫民窟的照片，墙歪顶斜断砖烂瓦，就算白人小孩看着也像一星期没吃上口像样东西。

希莉亚太太挣出丝笑，“这是我头一次请女佣。”

“你是该请一个了。”又忘了，明尼？

“我真高兴怀特夫人把你推荐给我，她把所有你的事都说给我听了，说全镇数你最会做饭。”

我彻底懵了，怀特夫人见了我对西丽太太犯下的事还能这么说？“她还说……我别的了吗？”

可这会儿希莉亚太太已经攀上了弧形扶梯，我跟她上楼来到长长的廊厅，外头的日光透过窗子倾洒进来。那儿还有两间为女孩儿准备的黄色卧室，和一蓝一绿两间男孩儿的，显然这会儿屋里没住小孩，空落着灰尘。

“我们在这幢主楼里有五间卧室和五间盥洗室。”她指着窗外，我瞧见个蓝色大游泳池，后头还有幢房子。我的心开始狂跳。

“那还有个泳池小楼。”她叹了口气。

我这当口什么活都敢揽，可像拾掇这么个大房子得费多少工夫，但我不在乎劳碌，我不怕干活。“你打算什么时候添些娃儿，把这些空床填补上？”我一脸巴结地笑。

“哦，我们打算要孩子的。”她清了清喉咙，浮躁起来，“我是说，我们活着不就是为了孩子嘛。”她勾着头看脚，顿了顿，拧身下楼。我跟在她身后，见她紧抓着楼梯扶栏，好像惟恐翻下楼去。

回到饭厅，希莉亚太太开始摇头，“这儿有一摊子事要做，”她叹着，“这些卧室，地板……”

“是的，太太，这儿真够大的。”我附声应合，思忖她要瞅见我家前厅里摊着张铺盖卷儿，一个马桶六张屁股用，准得逃走，“可我有的是劲儿。”

“……还有这么多银器要擦。”

她拉开个银器壁橱，那尺寸抵得上我家整个起居室。她摆弄着大烛台上的一根蜡烛，我看出她为啥这么担心了。

西丽太太那通鬼话传遍整个镇子后，三位太太刚听我报上名号就把电话给撂了。我预备好再挨上一击，说吧太太，说说你咋看待我和您的银器。想到到嘴的肥肉又被西丽太太给毁了，我差点落下泪。我抬头望着窗户，祈求整个面试别就此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