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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雪地上那最后一排脚印(28)

知青的爱与恨:雪地上那最后一排脚印 作者:马至中


“知道了!”我又冲他点点头。

他抓过大黑马,一攋马鬃,跳上光马背,把长长的鼻涕一吸溜,嘴里吼了声:“球瘩疙!”他举起套马杆,撵着马群向水草肥沃的地带驰去。

一缕缕烧牛粪的炊烟味,还夹杂着几声忽高忽低的牛叫、羊叫、公鸡叫,使我翘首遥望苏醒了的山梁村。

小孩儿们正把自家的自留羊,三五成群的赶到村口上,再由老羊倌揽到一起,尘土飞扬、浩浩荡荡地赶出了村外;三三两两的知青们已经出现在了村口,不久他们就要出工了!我眼馋馋的,心颤颤的,不忍再看,转身进了屋。

折腾了一早上,肚子还真就饿了,就在我要掀锅盖盛饭的时候,一个人怯生生地走了进来。

“你……你回来了!我等你多时了!”金杲搓着两只大黑手站在我身后问。

“是你?”我惊讶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第二十九章

“昨天来打听我的,原来就是你?”迟疑了好半天,我才问。

“是……是我!”他说。

一见金杲,我心中那久远的、早已泯灭了的怒火又渐渐地升腾起来。在过去的一段时间内,我只顾低头干活,早出晚归,几乎把知青点的人们忘了个精光。

今天金杲的出现,使我对他以及对唐向红的怨恨之火,又死灰复燃了。我冷冷地打量金杲:只见他,上身外面披着一件绿色军用破棉袄,里面穿着打着补丁的蓝布卦子,不系扣子,扣子全掉光了;下身穿着屁股和两个膝盖都打着蓝布补丁的绿军裤,一个裤腿挽着,一个裤腿敞着,两条腿都被露水湿到了膝盖以上;脚上蹬着露脚指头儿的解放鞋,鞋里已经灌满了水;从来不洗的黑乎乎的脏脸上,大胡子也打了绺;他双手对插在袖口里,佝偻着腰,哆哆嗦嗦的活像个有病的叫花子!

我望着他,暗自摇头,昔日威风凛凛的知青组金副组长,咋?比我这个劳改犯也强不了多少吗?我心想。

“你这么早来找我,有甚的事?就快说吧?”我冷冷地问。

“也没……没甚事!”他见我没有多少敌意也就随便起来,用袖口抹抹鼻子,向我靠近些说道:“没甚事儿,这两天蓝旗那边赶庙会哪,咱点的那伙儿人儿都去了,夜里个我也去了,可红火了,唱戏的、跑马的,卖甚的都有,今儿俺不想去了,就想找你好好谝谝……你看行不?”他说。

“找我有甚谝的!你吃饭了没有?”我问。

“没咧!”他说。

“那就吃碗傀儡吧?”我掀起锅盖就要给他盛饭,他伸手把我拦住:

“先别,我带来点儿这……!”说着,他从破棉袄兜里掏出一大包卤羊杂碎,又从另一个兜里拎出一瓶白酒。

我先是一愣,细一看那酒是:龙潭大曲,这种酒三块六一瓶,算作好酒,不请客送礼的是没人买得起的。

“你这是闹甚?”我吃惊地问。

“没甚!没甚!就想跟你好好谝谝!”他说着,从锅台上找了俩破碗,摆在里屋的破土炕上;我也转身捞了些大妖明的酸咸菜,一起摆在没炕席的破土炕上。

我和金杲盘腿对坐,他把酒二一添作五,把空瓶子往地上一扔,端起酒碗闷声闷气地说道:“建国!俺对不起你,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全都是因为咱俩那次打架,唉!球的!今儿俺把话搁这儿,你想骂就骂,你想打就打,俺是个混蛋!凭你怎么着,绝不还手!”

他这么一说,我的眼泪差点掉下来,可我还是硬撑着说道:“没甚!没甚!老金你太客气了,都是知青,又是一地儿出来的,何况,我并没受多大罪,今儿,有劳你大驾跑来看我,真是感激不尽哪!”

“没甚!没甚!都是知青何必客套?来!喝酒!”

“喝!”

“咕嘟!”俩人端起酒碗,每人喝了一大口,放下碗,我有些招架不住,可能是肚里没食儿的缘故。

“等等老金!我得来两个山药蛋填填肚子,你要不?”我问。

“也来两!”他说。

“好咧!”我跳下炕,从锅台上把大妖明剩了好几天的一笸篮焖山药全都端上来,俩人狼吞虎咽地吃了一气,重又端起了酒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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