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以听讲者的体会证实了作家郑伯奇同志所遇到的情况。鲁迅以朴素的、质直的、不加文饰的说话,款款而又低沉的声音,掷向听众,掷向四周的空中。如同听广播一样又加以电视,亲切地听到、看到他的声音笑貌,先得我心。说出了人们普遍懂得的事物的真理,说出了人们心坎里所正要说出而未能说出的语言。朴素而率直的,就像他说话一样,换得了人们的信任。也像他写的文章一样,雄辩地驳斥了异端邪说,摈弃了弥漫世间的乌烟瘴气,给听众如饮醇醪,如服清凉散,这种话语,听一百遍也不会厌,就可惜时间太短了,人们在他结束时报以热烈的掌声,赞许声,有余未尽的可惜声。我常常向鲁迅提起,假使你多在群众面前说话,那说服力,那看得很远、很透的真理,那语惊四座的效果,那完整无缺的明白痛快的一击,那强劲有力、万夫莫当的气概。那在讲台上整个瞬息万变的音容笑貌,简直就是速写不出的活的精致的艺术表现,就连高超的匠人也刻画不出。如果利用这说话作宣传工具,对党的工作的贡献,一定也不下于你的文章呢。他默许我的话。
但是谁使他没有发言的机会的?是黑暗的政治压迫!
诚然他曾经考虑:教书(说话的一种方式)和写作的互相矛盾。但他的说话机会被剥夺了,实是我们当时无比的损失。他觉得“因为这两件事,是势不两立的:作文要热情,教书要冷静。”(见《两地书》:第六十六)时时想到专从事于写作。到上海之后,果然辞去教书专心一致地做编写的工作了,成就确是比较大的。看他末期十年的生产量,是较之头二十年合起来还不止一倍,就可以证明。
然而毕竟使我们感觉到停止了讲话是多么可惜。听过讲的人们不会忘记:无论在北京,在厦门,或在广州,他的讲课都是那么吸引人,以致别科别系的学生,或偷听课的学生(在北大时期),都一致的津津乐道听过他的课,而且每个地方都一样的得到热烈的拥护,其中必定有道理存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