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饺子的时候，黄小辉对巴仁说：“我原来以为你的生活不是这个样子的呢。一个高干子弟，竟能把自己关在房子里看书写诗，真令人难以置信。”

巴仁说：“原来真不是这个样子的，不过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找到了适合我的生活方式。这要感谢你。”

黄小辉说：“感谢我？”

巴仁说：“如果你不说我的眼睛是该长在艺术家脸上的，我就不会试着去写诗……更不会找到非常适合我的生活方式。可是我爸不这么认为，他说我是不可教也。”

黄小辉就笑了，她说：“你的诗真写得棒极了，很特别，我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好的诗，真的，我看的时候鼻子总是酸溜溜地想哭。”

巴仁说：“谢谢你这样夸奖我的工作。”

黄小辉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想要跟他沟通，她突然感觉现在的巴仁和以前的巴仁完全是两回事儿，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被一种东西感动着，鼻子老是酸酸的。

巴仁给她讲了他的经历，包括他的家庭……不知不觉已经深夜了，她终于流出了眼泪。

后来巴仁说：“天已经很晚了，我该送你回去了。”

黄小辉说：“可是……可是，单位宿舍已经锁门了……”

巴仁说：“那么你就住在这里吧。”

黄小辉不放心地看着巴仁，巴仁就说：“如果你觉得不放心的话，我回家里去住，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黄小辉说：“那太不好意思了……”

巴仁说：“没关系的。”

巴仁走出房子黄小辉把门锁死后，她在门前站了一会儿，不知为什么，她觉得巴仁并没走，就站在门外呢。黄小辉就把门打开，巴仁果然就站在门外。

两个人站在那儿默默地对视着，谁也不说一句话，良久良久……两人终于走近抱到了一起。

这一夜他们几乎没有睡觉，他们除了亲吻抚摸外就是交谈着，他们觉得有说不尽的话题。从某种程度上说，黄小辉像珍视新婚之夜一样珍视着这个夜晚，尽管这个夜晚她和巴仁没有实质性的肉体接触。但不管怎么说，她还是认为这是她和男人发生关系的第一个夜晚。她不明白，这种几乎裸体的相拥和亲吻，与真正意义上的做爱有何分别；她甚至认为比真正做爱更具爱情意义。在以后数年里，每当她想起这个夜晚时，她都非常激动。

在这个夜晚里，必然要发生的却没有发生，主要原因是因为黄小辉来了月经。黄小辉好像记得自己对巴仁这样说，对不起，怎么会这样……而巴仁却说，没关系的，以后这种机会多的是的。若是两情相悦，岂在这朝朝暮暮？像是天意所致，经潮彻底地封死了他们想跨越的肉体关系，以至于后来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因为诗人的巴仁，在第二天早晨送黄小辉回单位的途中发生了车祸。在这次车祸中，黄小辉除了身上几处皮肤擦伤外，没有任何其他损伤。而诗人巴仁却整个盆骨粉碎性骨折，谁也没有想到所导致的后果是令一个男人最为绝望的性功能丧失。

在巴仁住院治疗的日子里，黄小辉的探望和照料不仅仅出于对巴仁的感情，还有轻易摆脱不掉的愧疚。她总是这么想，如果自己不给巴仁打电话……如果最后那一刻她不把门打开……如果不在巴仁那儿留宿……如果他不是送自己回单位……车祸是绝对不会发生的，在许多个如果面前，黄小辉认为自己对巴仁的车祸有着推卸不掉的责任。当医生把巴仁出院后将是什么样的情形，当然指的是最理想的状态告诉她后，这深深地加重了黄小辉无法摆脱的自责和愧疚。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件事儿，黄小辉很可能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了注定不会使她幸福的巴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