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选矿厂的关停整顿让尚莉看到了商机,她一口气低价买下不合格和没有手续的小选矿厂,少说也有五个。她想以她在田水市的地位和关系,把这些选矿厂往一起齐兑齐兑,谁也挡不住她重新开张。在她运作这件事儿的时候高先就听说了,他曾经劝过她,说你别弄会窝手里的。她不信,她说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有你当环保局局长我怕什么?高先说我真不是开玩笑。
尚莉和黄小辉在高先办公室里大约等到五分钟的时候,尚莉就不耐烦起来:“小辉,你这个同学真不是个东西,这么点儿事儿倒是躲啥呀?”
黄小辉说:“不会是躲吧?”
“还不是躲?昨天不是约得好好的吗,现在人呢?”
“人家不是有急事儿出去了吗。”
“小辉呀,你嫂子可是在江湖上混十年了,这点儿事我还看不出来吗?”
“那他为什么要躲呢?”
“不想给咱办呗。”
“到底办什么?或许是他真的有难处吧?”
“我不是说过吗,就是我买下那几个厂子重新生产的事儿。”
“那他高先该给办呀。”
尚莉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而是走到写字台前开始拨电话,动作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
黄小辉的脸开始有些难看了,她也走过去,伸手从嫂子手里抓过电话。
“高先,你真的是在躲我们吗?”黄小辉语气很生硬。
“怎么可能呢?”高先答。
“那好,你十分钟之内能不能回来?”
“不能。”
“你!”
“小辉,真的不能。”
“好,算你有本事!”
黄小辉用力把电话放下,发出啪的一声响,然后她转身就往外走。尚莉跟在后边说小辉你别生气,咱非得想个办法治治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不可。
一开始安蓉和李南军谈MDI,谈得有点像说别人的事儿一样。当然他们现在谈工作只是框架性的东西,没有细节,细节一定要在谈判桌上才能谈。后来他们就不再谈工作了,他们谈西陵,因为西陵在他们的生命中是一个相当重要的地方,那是一个改变好多人命运方向的地方。
安蓉心里想,这地方本来应该是李南航领她来,可偏偏是他哥哥李南军。有时候一些事儿真叫人越想越糊涂。
“真的很感谢李总能领我到这个地方吃饭,真的很感谢。又让我回到了那个年代。”安蓉在她的梦中最常出现的场景就是知青的生活。
“不要谢,我不过是想让你尽快找到回家的感觉。我知道那段历史对你很重要,无论悲伤还是幸福,现在回忆起来都特别留恋。”李南军没有当过知青,但他从大学毕业就在西陵化工厂工作,他不过是从另一个角度,来感受那个年代西陵的山山水水。
他们喝西陵产的山葡萄酒,那酒有种很独特的醇芳,能让人永远都无法忘怀。这酒很贵,大多都做出口用。
“这酒的味道真特别,还和早年一个样。”
“还是用传统的手工工艺,产量不高可每年创汇不少。”
“这里的老百姓生活提高了不少吧?”
“那要看你说这个老百姓是什么概念了,要是把化工厂的人都算上就不是这样的。过去是工人大哥比农民兄弟强;现在调过来了,是农民兄弟比工人大哥强了,而且强多了。”
“那怎么讲?”
“化工厂一万二千职工开不出工资,就相当于近四万多人吃不上饭。因为每个职工一个孩子,一个家属,可能还有一个或两个老人。家属大多在集体厂,也就是分厂工作,总厂都不行了分厂更没靠了。工人和农民不一样,农民没钱有地就可以有饭吃,工人没钱就得饿着。”
“情况还真这么严重呀?”
“就是这么严重。我们的职工又有两个月没开支了。”
“如果这次我们能把项目谈成,你们化工厂就会彻底扭转局面了?”
“那还用说,安小姐就是对我们成业有救命之恩了。”
“没那么严重吧?”
不知不觉两人的话题又向工作方向滑去。两人都意识到了这点就相视而笑。
后来李南军注意到安蓉左腕上的一只手镯,那是一种黄色老玉做成的,很少见很特别,图案只是一条龙和一只凤相绕的头部。或许李南军目光在那只手镯上停留的时间过长了,安蓉就说:“是我妈妈留下来的。”
“你母亲还在本市吗?”
“不,不在了。这是她留下来的唯一的纪念。”
“对不起……安小姐。”
“没什么,我没有见过我妈妈。”
李南军还想问点什么,可是安蓉已经转移话题了。很显然安蓉不太愿意再提起那段历史。
安蓉和李南军从“向阳队部”出来已经下午三点钟了,他们在一起不知不觉中竟然度过了三个多小时,在安蓉的记忆里这么长的吃饭时间还真的是第一次。应该说李南军很健谈,他总能找到合适的话题让对方提起兴致,从没冷场。他是那种让女人与他相处不会有尴尬出现的男人。安蓉在这三个多小时里的确感觉挺舒服的,她想他们哥们儿都有这种本事。
天空下起了小雨,是那种很细很细的像雾一样的雨。走出门时服务生递过来两把伞,可李南军只接一把。在细雨中李南军打开伞的姿势极为洒脱,那伞嘭的一声就在安蓉的头顶撑开了。那是一把红色的伞,像火一样把他们的脸映得通红。李南军有一半身子在伞的外边,安蓉扭头看了看李南军。李南军说没事儿,只是毛毛雨嘛,他又说红色的伞真好看。安蓉什么也没有说,但她能感觉到来自他身体内的那种男人特有的热浪。
在李南军为安蓉打开车门的那一刻,细雨中有辆黑色奥迪从大门口缓缓而过。李南军注意到了那辆车的车牌号是00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