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恒功走进院门时老保姆刘妈正在给菜地浇水，看上去很吃力的样子。“算了算了老刘，我说过这种活你就不要动了嘛，你那身子骨不是闹着玩嘛。”黄恒功脱掉上衣交给了身后跟进来的司机，又脱掉皮鞋和袜子，就过去接刘妈手里的水勺子。

刘妈比黄恒功大一岁，那年发大水，河水把她从上游冲下来，被救上岸时已经奄奄一息。大家围着将赴死亡的年轻女子不知如何是好，黄恒功走过来大声说，快，快做人工呼吸呀，还等什么？大家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动。黄恒功就骂了一句都他妈的是个封建脑瓜骨，然后他就用嘴对着她的嘴做了人工呼吸，然后她就活过来了。活过来的年轻女子有一天就找到了黄恒功家，她就对黄恒功说我丈夫孩子都被大水冲跑了，我没地方去了，你救我就救到底，我啥活都能干，给口饭吃就成。这样她就在黄恒功家待了下来，一待就是几十年。

刘妈说：“你也不见得比我硬朗哪去。”

黄恒功说：“我是活动筋骨，你是干力气活，你说能一样吗？”

刘妈说：“哪件事儿你不是说得条条是道呀？说不过你就依你吧。”

司机把衣服和公文包交给了刘妈，一边捋袖子一边说黄主任还是我来吧，就去接黄恒功手里的勺子。黄恒功说你给我站一边去，他就讪笑了一下走开了。

黄恒功家是北方常见的那种略有些讲究的四合院，青砖灰瓦，朱门木格，院中种满花草，还有假山怪石。院中的那块不足四十平方米的菜地是黄恒功亲手开出来的，自从搬进这个宅院，他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开垦菜地。三十几年，不管他当组织部长当市长当市委书记当人大常委会主任，这块菜地一直陪伴着他。春耕秋收他种得很认真很精致，当然也很有收获。他说我不用打球不用游泳，只要赤脚站在菜地里莳弄莳弄就啥毛病都没有了。黄恒功说的不单单是身体方面，在他烦恼在他心累的时候，这个法子也相当好使。

大门外司机刚把车走开，尚莉和黄小辉就回来了。她们进院看见黄恒功正在菜地里忙活着就走了过去。黄恒功干得很专注没有抬头。

“爸……”尚莉叫得不自然。

黄恒功停住了手里的活，抬头看一眼尚莉，他觉得有些意外。尚莉很少回这个家，更很少叫他爸。

“是小莉呀，今晚在家里吃饭吧！”黄恒功很希望尚莉能在家里吃顿饭，这可是一年到头也没有几回的事儿呀。

“可是，我还有事儿……”尚莉不想留下来。

“不行，你让我做的事儿我都做了，这回该你了，我的事儿就是让你在家里吃晚饭。”黄小辉扮出一副霸道相。

尚莉看看黄小辉又看看黄恒功，然后点了点头。

黄恒功有些喜出望外的样子，他提高嗓门喊刘妈。刘妈从厢房里出来说，老黄这嗓门赶上大喇叭了，啥事你就吩咐吧。黄恒功说你没看今个谁回家了？刘妈冲尚莉笑笑说是小莉回来了呀，我这就去让师傅加两道硬菜。

尚莉每年除了过年回黄家吃顿年夜饭外，她几乎不回来吃饭。特别是黄良坐了轮椅，而她又做起生意之后，有时连年夜饭都免了。这里边不单单是因为黄良不方便或尚莉生意上忙，当然还有其他外人无法知道的因素。

那一年，尚莉的名字被田水市的青年拥戴到了顶峰，特别是高中生。那时候尚莉几乎每天都要收到来自本市的上百封歌迷的信笺，当然在歌舞团门口也常常被堵住签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