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小看我了吧。”杨崇云得意地笑了笑,剥香蕉皮似的一层层拉开校服、书包、塑料袋、纸盖,香喷喷的麻辣烫这才赫然出现在眼前。
元青祐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鼻尖凑到纸盒边深深吸了一口,还懵懵懂懂地问:“ 麻辣烫?”
杨崇云耸耸肩,高深莫测地反问:“那你说是什么?”
元青祐这才恍过神,一下端起纸盒迫不及待地准备大快朵颐。杨崇云慌忙抢过筷子说:“哎哎哎,还在住院的某人注意 ”
元青祐盯着手中的麻辣烫,又看看他,小声嘟囔:“ 你不会是买来在我面前自己吃的吧?”
她那像是小猫对着吊在半空中的鲜鱼的不甘神色,让杨崇云不禁微笑着想,这时候的元青祐肯定早把那副“面具”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端过盛满米汤的碗,夹起一片藕放进汤里仔细涮了涮,才递过去,“虽然我都叫老板不要放辣椒,不过下锅的汤里肯定有,涮一下不容易上火。”
元青祐微微怔了一下,眼睛里像是溜过什么东西。她连忙垂下眼接过筷子,装作抱怨地说“这样都没味道了”,一边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杨崇云觉得自己与元青祐好像隔得不是那么远了。虽然他们曾经是一对看似甜蜜的情侣,可那时他们之间的关系却比作为不熟悉的同学来得更加疏远。他既想拨开她的面具又想摆脱这种没有实际感情的关系,因而来来回回却又止步不前。而她,也许从一开始就看穿了他的把戏,却依旧不动声色地同他演着对手戏,一面把自己的面具筑得更加牢固。
而现在,虽然他对她依然谈不上了解 关于她的小时候、她的家庭 为什么从来没见过她父亲 但至少,在这每天短短的看望中,他们对彼此露出的笑容,都是真心的。
这就像是两个人在逐渐成为朋友的路上迈出的头几步吧。杨崇云心想,没准儿自己能和元青祐成为朋友,甚至是到好朋友的地步
但面对别人时,他却还得依然装作和她是情侣的样子,这让他有些说不出的不舒服。杨崇云总是会忍不住想象某一天自己跳出来对着所有人大声宣布“我和元青祐不是谈的 朋友 ,但我们是朋友”时,大家脸上会出现怎样的表情。他把这想象当做自嘲,可元青祐她是怎么想的呢?
即使在关系逐渐融洽的现在,他也不敢贸然提出这个问题。而元青祐,自然也是装作一无所知的 对于这种不约而同选择无视的默契,倒还真有几分朋友的意思了。
等元青祐就着“涮麻辣烫”吃完了米饭,一脸满足地靠在床上,杨崇云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临出门前他笑着问:“明天想吃什么?”
元青祐侧头看看他,脸上闪过一丝促狭,“送货上门不说,还能点菜?”
“不说拉倒。”
“那我就不说了。”元青祐抿嘴笑着,面对他露出的“诶,这么有骨气”的疑惑表情,又补充说,“这样才有惊喜啊。”
不知为什么,杨崇云听了这句话,心里似乎填了一团棉花,软软的。他微微眯起眼,脸上却竭力装作一本正经地说:“那就 敬请期待。”
杨崇云直到天擦黑时才回到家,不出所料,父亲不在家,而母亲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餐桌上的饭菜用纱布半掩着,一点儿没动。
杨崇云放下书包就去桌边坐下吃饭,菜已经变得半温了,但饥肠辘辘的他依然吃得津津有味。
他不是没有注意到往常这个时候都会一边抱怨几句一边走过来在他对面坐下一起吃饭的母亲,今天却一反常态地沉默。但他潜意识里不想去理她,在无形中与母亲对峙于以无声拧成的拔河绳的两端。他故意用筷子、勺子将碗碟戳得叮当响,仿佛拉拉队的助威呐喊,将原本就紧绷的空气鼓噪得剑拔弩张。
等他吃完饭起身就要回房间时,母亲像是投降一般不甘不愿地开口说:“ 你今天去哪儿了?”
又是这句 杨崇云心里甚至发出一丝冷笑,但回答的语气却是淡淡的,听不出丝毫厌烦,“我能去哪儿,当然是去打球。”
“打球 ”母亲声音里渐渐透出尖厉,“什么球倒是能一天比一天打得晚?你们球队的人都是不用吃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