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的脸色变了一变，但很快便用不耐烦的神情遮掩了一瞬的惊慌。他懒懒地说：“你烦不烦？每天问来问去就这几句。”

冯玉萍已经分不清自己是愤怒还是害怕，连声音都颤抖起来，“你 你给我说实话！”

“你要我说多少遍啊，我在学校打球 打、球！”

儿子还在当着她的面平心静气地撒谎，冯玉萍觉得自己现在能做出的表情只剩笑了。她扯开僵硬的嘴角，声音变得尖锐刺耳，“是吗，你这球打得可真够累的，从学校都打到医院了！”

儿子怔了怔，竭力收起眼中掠过的惊慌，沉下脸似乎还有些不敢置信地说：“ 你跟踪我 ”

冯玉萍心里一紧，连忙避开说：“你就是这么骗妈妈的？！”

儿子的眼光逐渐冷下来，根本不理睬她的话，依然咄咄逼人地质问：“你跟踪我？”

冯玉萍微微低下头，仿佛头一次感到儿子竟然已高出自己这么多，他俯视着她，尖利的视线像匕首一般逼得她无处可逃

突然，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再次响起，大门拉开，丈夫拎着两个行李包走进来，“我回来了。”他刚说完，就意识到房间的氛围不寻常，疑惑地问：“怎么了？”

冯玉萍有那么一刹那回不过神来，她像是看闯入者一般把视线移到丈夫身上停了几秒钟，才想起今天是他出差回来的日子。

她最不想的，就是被杨泽生看她的笑话，尤其是一向和她更亲近的儿子现在冷着一张脸与自己对峙。她开始暗暗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但又马上为竟然会冒出这种怯懦的悔意而怒不可遏。

她吸了一口气，趁谁都没说话抢先开口：“回来得正好，倒是好好看看你儿子是怎么骗人的！”

不出她所料，杨泽生皱起眉头，看向儿子，“崇云 ”

然而儿子不为所动，冷冷地盯着她，“她跟踪我 我妈居然跟踪我！”

杨泽生这次才算是吃惊起来，将手里的行李往地上一丢，来回打量着他们母子两个，“到底怎么回事？”

“他骗 ”冯玉萍还想再抢先把事情都推过去，却被杨泽生一声打断，“崇云你说。”

儿子扫了她一眼，转身面对父亲，“我是说了谎，我出院以后每天放学不是去打球，是去医院看元青祐。”

“元青祐 ”杨泽生想了想，“就是救你的那个孩子？”

“嗯，一开始是给她带笔记、作业，后来我发现她是单亲家庭，她妈妈一个人又要上班又要照顾她很辛苦，就跟阿姨说了，我负责给她送晚饭。”

他说得坦坦荡荡，没有一丝心虚胆怯。杨泽生越听脸上的怒气就越淡，甚至忍不住微微点起头来。

“做得对，你能这么懂事，爸爸就放心了。”他带着一脸笑意，走过去拍拍儿子的肩。

冯玉萍站在一旁看着杨泽生的样子，心里像被针一下下扎着，逼得她恨声反击，“你什么意思？儿子骗我你就高兴了？！”

“你少在那儿乱扣帽子，他这是负责任，怎么不对了？你非得让人说你儿子忘恩负义才行？”

“我没这么说 ”冯玉萍被他驳得措手不及，她稳了稳思绪，“他帮人我当然没意见，可是他为什么要骗我？难道是我拦着不让他去了？”

儿子嗫嚅着想要辩解什么，杨泽生还搭在他肩上的手用力按了一下，阻止了儿子。随后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直视着她说：“这你倒说对了，他住院的时候是谁当着老师同学的面拦着他不让去看的？是谁天天守着就是一句也没提过去看看人家的？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不管，也不想管，但你拖着儿子跟你一样就不行！”

冯玉萍气得连话都说不出，她拧着全身力气死死盯着杨泽生 他到底在说什么？他居然就这么卑鄙无耻地挑拨她和儿子的关系 她感到自己浑身都在发抖，只恨不能扑上去撕扯他叫他闭嘴。

可是杨泽生像是故意忽视她，一把搂过儿子的肩膀，“还没吃饭吧？今天爸爸难得回家，走，领你下馆子去。”

冯玉萍的满腔愤恨瞬间冷却下来。她迟疑地看向儿子，心里控制不住地害怕 不准去！不要去 在静谧的昏暗中，谁都看不清她的眼神。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已经几乎是在哀求 不要去 不要去 崇云 不要丢下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