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真是不简单,还能把要跑的鸽子硬是给抓回来。”束之蒙忍不住打断父亲。
“海神祠?我不懂,意思是,巫女?”
“他想按假海神的方式再创造一个假巫女,所以跟你要时间,是吧?”束之蒙仍露出他邪魅的眼,“贺,你知道你这得算帮他多大的一个忙?你该不会被他的几顿美酒佳肴就给哄住了吧?这他拿什么跟你换都不值。这事是无法估量的,况且万一出了岔子,馥鳞不能全身而退怎么办?”
“我是答应了他,束之蒙,因为他开出来的条件比我们想象的都要惊人。”父亲忽然看向我,像是作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他说他能让我和馥鳞被特赦,两年之后,就能离开这里。”
这显然是施契和束之蒙也想象不到的。我甚至觉得若是他们面对这选择也将会为此动摇。这一刻,我害怕会出现什么分崩离析的事件,可是长久的沉默之后,施契先缓和过来,他狠狠地啐了一口,然后气势汹汹地骂道:“真他妈狠,这种条件果然让人没法拒绝。贺,我他妈真是由衷地羡慕你——”
“不,你们都知道我答应过颐纱,一辈子都不会离开这个岛。”
我略有惊恐,不只因为父亲的决定,更是因为束之蒙突然上前揪住了父亲的胸襟,“你他妈想干什么?”
“我跟他谈了条件。”父亲冷静地说,“馥鳞本身就不存在特赦。我不愿意离开这里,这个条件不吸引我。但换一个方式我可以接受,他要替我弄到两个特赦的名额,其他的都一样,两个人,再加上馥鳞,两年后就可以一起离开这个岛。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就在那时,我才明白我父亲所作的决定究竟是什么,“束之蒙,施契,我答应过颐纱和她一辈子都会在这个岛上。可馥鳞一直是无辜的,你们知道,我最难过的是因为我在这里,她也必须永远在这个岛上。所以,看在这个机会是我替你们争来的分儿上,你们替我带她离开这里,这不算过分是不是?”
“真够有你的,贺。”束之蒙一定压抑了自己的情绪,我知道他不喜欢将笑以外的情绪透露给任何人,任何恐惧、伤心、感动他统统都会藏起来,“我现在知道他开出的条件究竟有多吸引人了,真是,让谁都无法不接受。”束之蒙推了推施契,“是不是?”
施契抹了抹眼角渗出的水珠,继续用他不知所措又恶狠狠的口吻说:“是……老贺,真他妈是。”
十二岁的冬季,我时常坐在房里看父亲继续做他的各式雕塑。他欠我一个解释,关于对我的决定,但我也明白他的决定。在那一刻我觉得他是爱我的,虽然他更爱我的母亲。对此我一点儿也不难过,因为他早就安插了另外两个人去分担他父亲的角色。是的,我原本还睁着无辜的大眼等他们告诉我对未来的定义,但我父亲没有回答我。施契倒是说了很多,但不是关于我,他只是喋喋不休关于我父亲究竟有多爱我的母亲。“你不可能知道——”施契的开场白永远是这样,“你爹这个人就不属于这个岛,因为他一点儿也不坏嘛,可他会永远在这里,并且不是为了自己。丫头,我总也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有些人说这就是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