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我掉头去了校门口,等到班上的一群人都从我母亲旁经过后,我才上前去见她。
[06]
母亲来学校找我是因为杜晨。
回家的一路上,我们坐在公交车的最后一排,下午温煦的阳光就这么平静地照射在每一个人脸上,毫无波澜。就像此时的我,丝毫不知道母亲那看似平静的脸庞下隐藏着什么。
在这样一个稍显漫长的车程中,我原以为一切会显得拘谨而尴尬。但是没有想到母亲会突然用一种我从没有设想过的语气与我交谈,那种感觉,不像是之前母亲孜孜不倦的教诲,而更像是一种平辈之间的谈话。
“凡强,你说实话,平时我说你的时候,你心里恨过我吗?” 母亲看着我,有一丝疲惫的神情。
我从没有想过母亲会这样问,但听到这样的话,理智上完全都不用思考。我像是条件反射般随意地说着:“肯定不会的啊。”
母亲继续说:“以前杜晨小时候,很多次,她在学校里闹出事儿后,都是我跟你爸去收拾残局。可那时,她还小,什么都不懂。无非就是像个男孩子一样逞强,到处和别人打架,或者是和几个孩子半夜跑出去上网。我从来没有期望她那时能把学习成绩搞多好,只是希望她平时多注意点儿,不要每次打架回来身上到处都是淤青。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她被围墙上的玻璃割伤,那时候我和你爸都在气头上骂了她。她不懂,她以为我们都在针对她。她不知道,她没有回来时,我们担心到觉都睡不着。”
听着她这样说,我也无力回应,那些都是我们曾经一起经历的事情。那些过去的岁月,镌刻在母亲心里,像一块伤疤,虽不再疼痛,却总是能记起。
随后母亲似乎想起了什么,问我:“你还记得她第一次提出要去发廊工作吗?”
我点头。
“我早就知道,在那样的地方,她早晚是要学坏的。” 母亲望着我说,“当初我也拦过她,可她就是不听,现在过去这么久……”说完这些,母亲的眼神不自觉地空洞起来。
自从父亲入狱以后,母亲时常会陷入这样的状态。只是双眼无神,没有表现痛苦,也不会极度无助。甚至连这样的发呆都是短暂的,只是短短的一小会儿之后,她会马上回过神来。就好像上课时因为太累不小心睡着的学生,一小会儿后会突然回归,又立刻恢复之前的高速运转。
看见她此时的沉默,我连忙安慰着说:“没有关系的,那些都过去好久了。现在杜晨不是很听话地在发廊打工么?现在我们听话就好了啊,别想那么多了……”说这些话时,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无力。
“现在,现在她在哪里我都不知道了。” 母亲说这句话时,眼睛是湿润了的。她虽然尽量将头转向窗外,但是我依旧看见了她逐渐红起来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