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几天午睡时,她又被那个老师抓了起来。老师这次不让她站到操场上去了,而是让她面向墙壁罚站,而且不准她回头。
下午3点午睡结束后开始自由活动,几乎每个幼儿园里的人都走到她身边笑她,要不故意拽几下她头发,要不踢她两脚。她像被关在一个看不见的牢笼里的猴子,每次她一回头想看看是谁,马上十多个人就一起大叫:“老师,陈繁又回头了。”
老师马上走出教室,“陈繁,你要是再不老老实实站好,今天你就站到放学。”
他们得意地大笑起来。袁立这时又过来扯她头发,她再也忍不住了,转过身去跟他扭打到一起,狠狠地用指甲抓他的脸。袁立母亲听到告状,跑过来拉开他们,狠狠地抓住她给了她两耳光,又维护袁立让他连踢她几脚。
她力气不够,挣扎不开,委屈地尖叫:“你打!你打!以后只要你妈妈不在,我就打烂你脑袋!打死你!你打啊!”
男孩一时被她吓住了,退后几步惶恐地望着她。
袁立母亲支使袁立,“袁立打她,不要怕!妈妈在这里,看她还敢动手。”
可袁立还是毫不动弹。袁立母亲生气了,像拎纸人似的单手拎起她胳膊,怒气腾腾地又甩她耳光,“你敢动手,你就试试看。”她抓住陈繁摔在地上,从讲台上拿起教鞭,“伸开手,我叫你伸开手听见没有?”陈繁不动弹,那教鞭就抽到她幼小的拳头上,痛得她的手立即打开了,“我叫你打死他,还敢不敢打了?”
“就要打,我就要打他!”陈繁激烈地倔犟地骂道。
袁立母亲又拿教鞭狠狠地抽她的手。抽一下就把那话再问一次。其他老师在一旁不停说不要打了,这么大点儿的孩子不懂事,可眼神里一点儿要上来劝阻的意思也没有。
陈繁后来痛得快受不了了,妥协了。低头了。开始哭起来,一个劲儿摇头,说再也不敢了。
“声音太小了,我听不见。”
她只好用力地又喊了一遍:“我再也不敢了。”
袁立母亲这才喘着粗气丢开教鞭,“进去吧,该上课了。”
她胳膊上、手背手心全是骇人的棕红色的伤痕,母亲跟袁立母亲吵了一番,接她到外婆家休息了一个多星期,等手快好了之后,还是将她送回了幼儿园。
陈繁变得害怕袁立和他母亲,每次他打她都不敢还手了,也不敢逃跑,咬着牙齿默默地忍着,忍受他玩她的头发,把东西往她衣领里塞。而且一进幼儿园,说话也变成结巴。
那时父母的朋友来家里玩,问她喜欢幼儿园吗。她大声说不喜欢,“我最讨厌的就是幼儿园,我不想上幼儿园。”母亲总是讪讪地笑着解释,“这么大点儿的孩子哪里知道什么喜欢不喜欢,净学别人家坏孩子胡说。”
幼儿园里再没有跟她玩得好的同伴,她时常独自坐在教室里拼积木,要不就坐在滑梯上,有时别人在外头做游戏,刚好少一个人,大叫:“陈繁,要过来做游戏吗?”她会马上很开心,“我要玩,我要玩。”跑了出去。等到另外有人要加入时,他们又说:“陈繁,你不要玩了,我们人多了。”她就只能走开,在一旁看他们玩。
到了秋天,幼儿园里的梧桐开始掉叶子,老师就把操场上的叶子扫成一堆堆烧掉,她就在落叶堆冒出来的白烟上跳来跳去,好像《射雕英雄传》里那样飞檐走壁的轻功,重重的烟不时迷得她掉眼泪,不停咳嗽,可还是玩得特别痛快,其他人也学着她,跑过来玩。这种时候,她会觉得好过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