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看来,把股市的某些表现看成是赌场也不为过。细想一下,传销性质的股市与赌场还真是相似。去赌场的人虽然也想赢,但输的准备还是有的。充满“庞氏骗局”的股市,到处都是美好的希望,入场者输的思想准备比赌场小得多。而且由于充满希望,往往容易投入全部,甚至超额投入。而在赌场里,更多人由于有输的思想准备,比较容易控制自己。因此,在充满“庞氏骗局”的股市传销中被骗,往往比在赌场输掉更痛苦。在我看来,股市的每一次大涨大落都是一轮“庞氏骗局”的结束。周期性的出现,不过是新一轮骗局的开始。因此,只有在新骗局开始的时候,抓住见底的机会,让自己成为“庞氏骗局”队列中排在前面的人,才有可能捞到好处。但是,小股民能得到的这种好处,与股市“庞氏骗局”操盘手相比,太微不足道了。而且,这一轮骗局游戏中小股民也许赚了,很可能在新一轮的游戏中,就被扫荡一空。也许,这番话说得过分了。但是,只要股票价值严重脱离了企业的真实利润水平,只要股市疯狂地背离实体经济的真实价值,它就是“庞氏骗局”。
当年,殖民者为了赚钱无视道德,或者设置双重道德标准,随心所欲地为我所用,今天的金融家依然如故。两位力挺自由主义经济的美国教授,在他们的一本书里,讲了一个例子。这本书叫《从资本家手中拯救资本主义》,副标题是“捍卫金融市场自由,创造财富和机会”。书中说,美国出现了一种“圣餐”(Viatical)证券,这是一种针对人寿保险而产生的金融衍生物。比方说,很多人买了人寿保险,有些后来得了大病,例如艾滋病。艾滋病不能进入商业医疗保险,只能自费。治疗艾滋病费用很高,得病的人有些不富裕,他们从哪里获得治病的钱呢?于是,有人就想到了他们的人寿保险单。人寿保险单是指人死了之后,可以从保险公司获得一笔钱。但是,人没死就拿不到这笔钱。“圣餐”证券的概念就是,病人把自己的人寿保险单卖给“圣餐”证券持有人,就可以在生前换得现金,用来治病或养病。
人寿保险单因为在人死之后才能兑现,因此,作为一种金融资产,人寿保险单的流动性很差。而“圣餐”证券的出现,使得本来缺乏流动性的金融资产可以加快转换,这也算是一种金融创新。这种创新名义上使得不太富裕的危重病人获得了融资的渠道和可能。粗听之下还挺人道主义的。但是,稍微多想一下,就会发现问题。人寿保险单在人死之后兑现的金额是固定的,“圣餐”证券买卖人寿保险,一定要低于人寿保险单上的保额,才有可能在兑现时有利润。那么,如果病人治病的费用超出了最终的保额怎么办?“圣餐”证券向病人支付现金会有一个上限,总是不会超出保额,否则就赔钱了。而赔钱的买卖没人做。因此,“圣餐”证券最理想的状态是,刚支付没多少,病人就死了。这样的话,兑现的保额与支付的现金之间的差额最大,获利也就最多。这就带来一个商业利益与公共道德的尖锐冲突:持有“圣餐”证券的人,无不希望病人早点死,快点死。一旦医疗技术可以延长病人的生命,“圣餐”证券的价值就降低了。病人多活一天,对于该证券持有人来说,简直就是又抢了他一天的钱。
“圣餐”证券从一开始就遭到激烈的道德批判。但是,金融创新的推动者们并不受此影响。他们认为,针对单个的病人,会因为单个病人的不同状况,而产生道德负疚。如果把很多人寿保险单捆绑起来,根据整体的、综合的情况来确定“圣餐”证券的市场价格,情况就会改变。首先,商业风险因平均化而降低了;其次,面对单一病人的道德负罪感,也可以被面对社会的善举所取代。事实上,虽然打包的人寿保险单变成综合的“圣餐”证券,似乎避免了盼望某一特定病人早点死的状况,然而,从整体上说,人们也可以认为,为了让“圣餐”证券这个金融创新获得最大效益,证券持有人更希望所有卖出人寿保险单的病人全部早点死,他们甚至不愿看到医疗技术有新的突破。他们道德负罪感的降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式的自我标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