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岂有此理!
财富不是衡量医疗制度的绝对标准,重要的是社会公平和兼顾利益平衡。在科学与公平阳光所不能及的地方,人们对生存求助的渴望,对医药卫生腐败现象的无比痛恨,对社会温暖和关怀的艰难找寻,不应引起我们对城乡医疗服务体系为什么失衡的反思吗?这一切,都摆在一条满是荆棘砾石的坂道上,前路崎岖曲折,然舍此便无捷径,难越关山!
记得1985年5月,我参加南极首次考察队归来。10号向阳红在吴淞口靠岸,我走下船桥,突然看到了父亲与妹妹,眼里满是泪水。我感到奇怪,怎么他们也来了。原来,母亲在当地医院被诊断为癌症,病危。父亲的学生是上海华山医院的科主任,打了电话,主任叫母亲来上海,他再看看。母亲是一周前到上海住院的。
我的心情非常沉重,立即赶往医院。
即使有人帮助,外地人看病也不易。母亲躺在走廊临时加设的病床上,脸色苍白。不一会,主任来了。他说,今天钟老师的体温已经下来了,问题会水落石出。他初步诊断是肺炎,当地医院是误诊,按癌症用药,治了一个月,便进入了病危。
当晚,我没有随考察队回北京,而父亲挤在朋友家陋室的地铺上,没有了大海波涛的摇晃,反而怎么也睡不着了。父亲说,没有学生帮忙,你这次可能就见不到母亲了,家里连坟地都买了。当教师的母亲还有公费医疗,两个多月的折腾,身心俱伤。如果是农民,怕早没法好活了。
我答应先回单位述职,再返回上海接母亲回家。一周后,我们乘船从上海至浙江海门。给母亲买的是三等舱,我们是底舱的散席,脏、乱、差。大多时间,我都站在甲板上,海天茫茫,愁思万千。至此一回,对家庭来说,也是大难。有这样一次求医的经历,对一个人已经足够。
无需学术上的绵密无缺,也不需夺理的强词,有一些直觉,有一些直白,其实更有思想的含量,近真实最近一步便是自己追求的终点。
好在说看病不难、看病不贵的,虽入主流,呛声也大,但只是凤毛麟角而已,无关宏旨。
16 铺花的歧路:“政府主导”与“市场主导”
不管在医改方案酝酿起草过程中,还是公布实施以后,各地的改革试点与创新不断;同时,关于医疗服务、医患纠纷的新闻丑闻始终没有减少。
与邓小平上个世纪80年代初期提出的著名论点“不争论”相反,专家、不同部门负责人、不同群体,对医改方案的意见建议一直不断。有政府搭台,有企业或协会出钱,高层论坛,学习研讨。代表委员建言,专家教授唱戏,解读点评。其中最有话语权的是官员专家,再加上媒体推波助澜,医改与千百万人切身利益有关,形成全国持久不降的医改热议。
原以为一些混沌不清的理念和思路,会越辩越明。谁知或隔山叫阵,或顾左右而言他,对一般百姓来说,有一些本来清晰的问题,反而被理论空谈弄得云里雾里,摸不着边际,犹如“百川灌雨,泾渭不分”。特别是一些貌似激进的后退,形似改革的权力寻租,能量颇大,不动声色地把卫生公益性的坚持,引向对医疗服务既得利益的固守。
犹如突来的闪电,把夜空劈成两半,天空为之一破:首先是政府主导还是市场主导的问题。本来这两者并不存在水火不相容的问题,但这种理念理论的“裂隙”,让你看到了最难解的深层矛盾与利益纠葛。
有人把各国的医改归结成为两大基本思路:一、靠政府,二、靠市场。(《破解医改难题,靠政府还是靠市场?》,《新华每日电讯》2009年9月23日)
这纯粹是一种中国式思路,并认为“靠政府”使医疗投入缺口不断变大。“英国等欧洲国家,以及加拿大,依靠更多政府,实行福利医疗制度。全科医生的初级保健服务覆盖全民,但安全、有效的目的依然没有达到。全科医生什么都看,但什么都看不好。而转诊到医院却需要漫长的等待。”“而在英国等一些欧洲国家及加拿大的普通医院,缺乏彩超、CT机、核磁共振扫描仪等设备,医院床位不足,医护人员短缺,这也导致医疗服务不佳。”而靠市场,则“留下效率和公平的空白地带”。在美国,更多依靠市场机制解决有关问题。虽然美国政府向退休人群和贫困者提供公共保险,但州及州以下地方政府所办的非盈利医院仅占总数很少一部分。大多数医院为私立医院,私人诊所遍布全国所有社区。……事实上,美国的小企业员工、个体经营者、非正规就业者往往买不起私人保险,也享受不到政府的公共保险。而有关医疗体系服务的质量并没有多大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