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必先脸上的肌肉跳了几跳,说:“好,好。想请你再画一张像,皇帝陛下久有此意,一直因鞍马、舟船劳顿,总是没有画完,今天总算空闲下来了。”
李醒芳很纳闷,道:“正在打仗,用得着这么急迫吗?”
“这倒无须担忧,你怎样做也打扰不着他了。”张必先向内宫摆摆头,两个太监刷一下拉开帷幕,李醒芳吓了一跳,里面停放着一张灵床,头前点着长明灯,陈友谅穿着皇帝的衮冕,静静地仰卧在灵床上。
李醒芳看见,达兰扎着孝带,坐在灵床前,眼睛都哭肿了。
李醒芳大惊:“这是……”
张必先说:“皇帝殡天了。”
李醒芳不禁一阵悲从中来,连连说:“这怎么会呢,这怎么会呢?”他的目光直视着达兰。达兰告诉他,本来中了一箭,并不伤筋动骨,没想到是毒箭。她说着又哭起来。此时再不画下御容,日后就没有机会了,张必先要求他尽快,天亮前必须完成。
李醒芳说:“行。”
张必先又叮嘱,已决定秘不发丧,以免军心涣散,让朱元璋有机可乘,所以要李翰林守口如瓶。
李醒芳说:“请放心。”说完打开卷笔帘。
张必先命人在尸体旁摆了一张桌子。众人陆续撤出了,灯火通明的灵堂里除了死人,只有李醒芳、达兰二人。
李醒芳铺陈渲染,开始作画。
帐篷后面毗连着一棵大槐树。此时胡惟庸藏在树后,他用匕首将帐蓬挑开一道口子,向里张望,见到了尸体和对照遗容绘画的李醒芳。
只听达兰幽怨地说:“天塌地陷,有时只是一瞬间的事,他当了几个月的皇帝,就这么匆匆地走了。”正在画像的李醒芳头也不回地说:“乐极生悲,否极泰来,皇后不要过于悲伤,自己多保重为好。”
达兰问道:“我想,李翰林再也不会到宫中来了吧?你想干什么?我现在还有能力资助先生,今后怕就不能了。”
李醒芳说:“我一个读书人能干什么?我想到名山大川中去游历,画遍天下大湖大泽、名岳名山,我要钱也没用。”
达兰说:“你不屑于用我的钱,是吗?”
李醒芳说:“那倒不是。这几年,你和皇上对我很好,我结识你也深感荣幸。过几天我就告辞了。”
达兰说:“我知道,人去不中留,明天我到府上去为你饯行。”
“那可不敢当。”李醒芳说,“再说,听张丞相的口气,天亮前你们就可能护送灵柩走了。”
达兰说:“为减小目标,人不与灵柩同行,灵柩先走,人分批陆续撤走。”
李醒芳又低头作画了。
亲眼目睹此景的胡惟庸很是振奋,他知道,张必先之所以秘不发丧,一是要稳军心,二是迷惑朱元璋,防止敌人趁火打劫。胡惟庸正好利用这个弱点,他要把陈友谅的兵营搅个地覆天翻。
在他们下榻的小客栈里,胡惟庸准备了几刀纸,现敲开铺子买来文房四宝,插好门,胡惟庸决定天亮前让泾江口遍地开花,贴满惑乱军心的揭帖。几个随从裁纸的、研墨的,忙个不亦乐乎,他们把胡惟庸写好的帖子拾到一起,另一个人在熬制浆糊。胡惟庸仍在快速地写着帖子。
一个侍卫喜气洋洋地说:“这一招,抵得上千军万马!他不是怕下面知道陈友谅死讯树倒猢狲散吗?咱来个遍地开花,搅散他的军心。”
胡惟庸得意扬扬地说:“这叫不战而屈人之兵,你们都立了功,等着回金陵领赏吧。”
一个随从说:“就怕到时都事大人把我们忘到脖子后头去啦!”
胡惟庸说:“不会忘。我要把你们名字列上,让主公赏赐!”
“糨糊好了!”一个侍卫提着锅进来。
胡惟庸道:“快出去张贴,军营里,船上,大街小巷都贴!”
笼络人心
佛性离开湖口前,刘基来向老师告别。
佛性问他:“你看朱元璋能成大器吗?”
刘基肯定地说:“能。朱元璋能忍,现在他的势力已达安徽、江苏、江西、浙江,但他连称王都不愿,甘愿在小明王旗下为臣,这是他的高明处。当然这得益于老师的三句话: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