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浑身淋得像落汤鸡般的回到公寓,从长裤口袋里拿出钥匙串,推开入口的防盗门。这幢大楼十五层楼,地下一楼到三楼是店家和公司行号,四楼以上都是住宅,秋生住在十二楼。这幢大楼只有一部电梯,每个楼层各有三户人家。三户人家都距离电梯出口很近,分别用铁门隔开各自的空间。用钥匙打开铁门后,才终于来到自己家门口。第一次看到这么戒备森严时,秋生吓了一跳,以为香港和纽约布朗区的治安一样差,后来才知道,中国人喜欢把自己的家围成城堡。也许是因为在广大国土上的村庄,经常受到匈奴和外国人蹂躏的遥远记忆始终挥之不去吧。
秋生租的房子有两间卧室和一个狭小的饭厅兼厨房,是标准的两房一厅格局。家里的碗柜、衣橱和两张床是之前的房客留下的。他一个人住,照理说,只要一张床就够了,但房屋中介叮咛他不要扔。通常,这种格局的房子都是租给一家三口或是一家五口的香港人居住,附有家具时,下次出租,可以租出好价钱。阿媚每个月都会来小住几天,所以,她把自己的换洗衣服放在另一间卧房。饭厅的桌子、冰箱、洗衣机和电视,以及餐具都是他搬进来后,慢慢买齐的。由于他还没有决定到底要在香港住多久,所以,家里只准备了最低限度的生活必需品。
秋生在一九九九年初来到香港,至今已经两年半了。刚开始,他在饭店住了几个月,后来决定要在香港住一阵子,于是,开始找公寓。当时,他在上环的一家餐厅认识一个香港大学的学生,他女朋友家刚好经营房屋中介公司,于是,就介绍他租了这个房子。
这里的房租每个月一万港币(约十五万日币)。保证金是两个月的房租,再加上秋生没有正当职业,必须用现金预付六个月的房租。由于在签约的时候完全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秋生还以为自己受骗了。之后,向认识的香港人一打听,才发现他的房租比行情便宜。如果是一般的日本人,相同条件的公寓一个月要收一万五千港币。换算成日币,就是二十五万左右,和在六本木或是麻布租高级公寓的价格差不多。
一段时间后,秋生终于理解了自己受到厚待的理由。对房屋中介来说,秋生是女儿的未婚夫介绍的客人。如果向秋生收取的房租高于行情,等于践踏了未来女婿的面子。无论是好是坏,香港社会就是讲究这种关系。
这幢老旧的公寓内,秋生是唯一的外国人。这件事本身并没有问题,但信件的投递就很伤脑筋。秋生来香港之前,把所有的信件都寄往美国的私人信箱。租了公寓之后,原本想把地址改寄到香港的住家,但如果三不五时收到国外金融机构的月结单,等于在向左邻右舍宣扬:「我很有钱,来抢我吧。」他找房屋中介商量这件事后,房屋中介就介绍他去找陈先生的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