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众生殿。
浮莘殿的灯火,彻暖人心;流息殿的云霞,如仙似幻。
子昭携飞雨踏进众生殿时,四大护法之一——鸢,正在等候。这女子金朱长发如绸缎般流淌,一袭红袍有焰般的丰姿冶丽,身手不知如何,倒已学得掌门殷令雪的八分骄傲,不屑地瞧着飞雨,还示威般高声哼了一记。
子昭对飞雨道:“你先在众生殿等候,我去浮莘殿见过成王便带你去流息殿见贤妃。”
飞雨被这一串殿名搞糊涂了,索性听话留在原地不动,目送他消失。
浮莘殿。
俯瞰万众灯火,金碧辉煌。远处的百舸争流,近处的小桥流水,江山如画,江南如诗。
身处这天洲皇土最繁华兴盛的地带,有几人不为天下之富丽而迷醉?
有几人,竟能结庐在人境而无丝毫出世野心?
子昭负手而立,窥视着成王沧桑的侧影,不懂这人心志的狭小。只为一女子而甘守冷清,还是个本不属于他的女子,有这般甜蜜么?他笑道:“瀛国富甲天下,然而国都奈琅城的繁华,不及天朝‘南都’苏州的十分之一。”
成王漠然道:“论繁华,奈琅胜于苏州百倍。论舒适,奈琅却不及苏州万一。本王所愿绝非繁华,而是舒适。”
子昭笑笑,俊美玉面映着灯火分外诡离。“看来,成王打算将贤妃藏一辈子,是么?”
成王亦笑,“‘贤妃’已死,是老天要将她藏一辈子。”他转身,直视着这年轻后生,惊叹他的手腕,猜不透他的意图,“世子又来劝说我将此事公之于众么?请莫再白费心机,以我的年纪已无心无力再争任何,只想和心爱的女人厮守一生。”
子昭倏然冷笑,轻视神情写满他俊秀眉间。“不需成王公之于众,是我要公之于众。”
成王打量他半晌,觉得这年轻人未免自不量力,居然当着他的面放下这句话,他大可让他毙命在这众生殿中,彻底封住他的口。
子昭见成王不屑,继续道:“成王不会失去你心爱的女人,失去的,只是‘路贤妃’而已。”
片刻沉默,成王仍带狐疑。
子昭眼神深邃几分,“目前为止,贤妃已经完全忘记了她的往事。而我,可以保证贤妃永远不恢复记忆,永远不会将皇帝和太子记起。如何?”
成王想得到贤妃的爱,他恰有方法投其所好。眼见成王渐渐松缓甚至惊喜,他知道自己成功了。眼前的男子,十六年前也曾仗剑助帝平息叛乱。而今,已近天命的他是英雄迟暮,想要的不过是红颜相伴。
皇帝,太子,甚至大隐于苏州的成王和小隐于南垂的平江王,汉皇室的男人们各有英勇,却全部为女人放下身段。是他们不懂强权的美妙,还是位居强权太久,已经高处不胜寒,只盼温情在心、爱人在畔?
高处不胜寒……
子昭举头望去,月华正明,如九霄之上的一座水晶宫。
如果汉皇室的男人们不再爱权,那么是老天赋予瀛国这个千载良机,是老天让他用计谋将东洲之权掌握在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