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用

曾国藩的坎肩

曾国藩攻克金陵、剿灭太平天国以后，朝廷任命长江水师提督杨岳斌为陕甘总督，他离江宁前夕特来向曾国藩辞行。

谈话间，杨岳斌打开随身带来的包袱，从中取出一个布包来，充满感情地说：“卑职此去陕甘，路途万里，不知何时再得相见。这里有一件护身坎肩，送给老中堂，就算是卑职离别时的一点小礼物。”“厚庵，你这是做什么？”曾国藩停止抚须，但并没有伸手去接杨岳斌递过来的布包。“老中堂，卑职知道您老平生不受礼，也不喜欢送礼的人，故卑职十多年来身受大恩，却一文礼物未送。但这次不同，请你老务必赏脸收下。”

见杨岳斌说得恳切，曾国藩这才接过包袱。打开布包看时，只见鹿皮坎肩上，鱼鳞般地缀满了精钢薄片，银白色的光芒照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厚庵，你虽改文职，毕竟是武将出身，此去陕甘，仍要带兵打仗。这样好的护身坎肩，穿在你的身上作用大，送给我有什么用！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曾国藩把坎肩包好，递了回来。

 “老中堂请听卑职说明，”杨岳斌忙以手拦住说，“卑职还有两件护身坎肩，足可在战场作防身之用。这件之所以送给大人，一来是因它轻软，大人体弱，笨重的坎肩不宜；二来是因这件坎肩乃家父留下来的，意义不一般。大人，您老虽不上战场，但也要提防刺客啊。”

曾国藩想起几次遇刺的往事，深觉杨岳斌的话有道理，遂不再推辞：“这是令尊的遗物，我收下心中有愧。”“其实，这也不是家父的东西。家父给我这件坎肩时说起了它的来历。”“它的来历如何？”曾国藩很有兴趣地问。

“这件坎肩本是一个护排镖师的。”杨岳斌慢慢地说，“三四十年前，湘江上有一个很有名气的护排镖师。他武艺高强，为人耿介，手下有十个本领好的徒弟。镖师被湘江上第一富有的排主雇请，多年来往返于衡州、长沙、汉口之间，从来没有出过事，沿途强盗都怕他。后来，老排主死了，少排主掌舵，他不喜欢镖师的直爽脾气，加之镖师也老了，几次想辞掉他，只是见他手下徒弟都是好汉，防盗护排少不了他们，只得依旧高价雇用。镖师本人却没有看出这一点，他觉得徒弟们长期跟着他不能自立门户，出息不大，于是把徒弟一个个都推荐出去。几年后，镖师身旁的徒弟都走光了，少排主也便将他解雇了。镖师回家后不到一个月，便被仇人害了。他临死前，家父去看他，他送给家父这件护身坎肩，沉痛地说：‘英雄不可自剪羽翼！’”

曾国藩心里猛地一怔，两眼直直地望着杨岳斌。杨岳斌不善言辞，也不喜言辞，偶有所论，必然是思之至深、非说不可的话。曾国藩喜欢这种性格，他讨厌夸夸其谈而又没有真知灼见的人，提倡讷于言而敏于行。他一向将杨岳斌视为朴讷无文的周勃式的人物。因此，杨岳斌每有所言，曾国藩都极为重视。刚才这句“英雄不可自剪羽翼”的话，引起了他的强烈震动。尽管这句话在他决定裁军之后不时听到人们提及，但都远远不及从杨岳斌口中说出的分量。

以上文字节选自唐浩明先生著的《曾国藩·黑雨》中的第一章“裁撤湘军”，略有删节。对“辎重”二字注解者，莫过于这段文字。很多时候，我们都把“辎重”看做是行军打仗的战车粮草但当我们扩大视角，就可以很清晰地了解老子的深远意思了，我们可以把那些能够护卫我们、提供给养的东西统称之为“辎重”！

世间最好的“辎重”不是死物，不是那些车马粮草，也不是兵器书籍，最好的辎重是人，是那些拥戴你的人！落毛的凤凰不如鸡，没有追随者的领导人还不如一个普通人。这其中的滋味只有过来人才最清楚。落寞英雄心中的痛苦，不是升斗小民能够理解的。反过来说，拥有坚定的追随者是很多军事家、政治家、企业家经过大风大浪甚至灭顶之灾后能够东山再起、再创辉煌的根本原因。

即使是普通人，也得有自己的“辎重”。有车的朋友可能感觉更强烈些，限行、车辆维修保养等无法开车的日子，总是那么不习惯……

老子说：“是以君子终日行不离辎重。”这句话值得每个人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