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质脱险之后仍想方设法帮助那些劫持他们的人。这种敌我不分的现象在西方世界居然是普遍现象。难道绑架还能绑出感情来吗?
敌我不分的人质
1973年,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的一家银行发生了一起持械抢劫案。两名劫匪冲进银行,企图靠手中的枪大捞一笔,然后立马走人。没想到,斯德哥尔摩的警察效率非常高,还没等劫匪拎着钱袋走出金库,就警笛齐鸣,将银行围了个水泄不通。
事到如今,劫匪后悔也来不及了,只得像电影里演的那样,抓了两男一女三名银行职员做人质,退守在银行大楼内。为了保证人质的生命安全,荷枪实弹的警察不敢贸然进攻,只得和颜悦色地与劫匪谈判。匪徒提出的条件是,释放在押的同伙,保证他们安全出境,否则将人质一个个处死。可是这些警察根本做不到,没法答应。双方僵持了整整六天,全市的人都很紧张。最后警方设法钻通了金库,施放催泪瓦斯想将劫匪驱赶出来,狙击手同时作好了危急情况下击毙劫匪的准备,看起来劫匪们难逃法网。
然而,当劫匪和人质在浓烟中泪流满面地逃出银行的时候,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三名人质面对前来解救自己的警察不但没有表示出任何感激,反而极力抗拒。他们将劫持者围了起来,大声叫匪徒逃命,让警方难以靠近。其中一个女人质甚至还挺身替匪徒挡住警察的枪口。
后来劫匪还是被警察抓住了。在法庭上,这三名当了六天人质的银行职员居然都表示并不痛恨歹徒,对歹徒非但没有伤害他们却对他们多有照顾深表感激,拒绝在法院指控这两名绑匪,甚至还为他们筹措辩护金;那名女性职员在此次事件之后更是与劫匪感情深厚,不时到狱中探望,最后更不惜与男朋友分手,转而与劫匪之一订婚。
一年以后,另一起类似的劫持事件发生了。美国报业大王赫斯的独生女派翠西亚被一伙自称“新人民军”的都市恐怖分子绑架。但是在被劫持的日子里,这位富家千金却对恐怖分子萌生敬仰之情,最后自己也加入了这个组织,穿上军装,跟着恐怖分子一起抢劫银行。
这起事件引起当时公众大哗,这些人质是怎么了?难道绑架还能绑出感情来吗?后来人们慢慢发现,原来这种敌我不分的人质在西方世界居然是普遍现象。有些警察曾经抱怨,当他们与绑匪激烈交火的时候,人质居然会帮助绑匪往枪支里填子弹,或者自动站出来用身体为劫持者挡枪子。有一次,一个劫持者带着他的女人质通过一片沼泽地逃跑,警察即将赶上,劫持者嫌人质拖累,就决定放了她,但这个女人却一直跟在后面跑。当警察逼近时,她还朝警察掷石头,想减慢他们的速度,掩护劫持者逃跑……
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并不是穷凶极恶的劫匪逼人质做的。很多人质脱险之后仍然想方设法地帮助那些劫持他们的人。他们向警方提供不可靠的情报,甚至假情报,例如虚报劫持者的武器数量及种类,使当局的援助工作受到阻碍。有一次,被劫匪释放的人质还偷偷越过警察的封锁线跑回劫匪那里,向他们报告警察所在的位置……
一种奇怪的情结
这种奇怪现象的出现引起犯罪心理学家的兴趣。他们把这种被害者对于犯罪者产生情感,甚至反过来帮助犯罪者的情结命名为“斯德哥尔摩症候群”,或者叫“人质情结”。
有些心理学家认为,人性能承受的恐惧有一条脆弱的底线。当人遇上了一个凶狂的杀手,杀手不讲理,随时要取他的命时,人质就会把生命权渐渐托付给这个凶徒。时间拖久了,人质吃一口饭、喝一口水,每一次呼吸,都会觉得是恐怖分子对他的宽忍和慈悲。对于绑架自己的暴徒,他的恐惧会先转化为对暴徒的感激,然后变为一种崇拜,最后人质也下意识地以为暴徒的安全就是自己的安全。
也有人认为这是一种心理防御机制,和绑匪建立关系是一种求生策略,假如绑匪和人质间建立某种关系,绑匪便比较难以加害人质。人质可能有意识或无意识地试图借此方式来应付危机并避免伤害。当人质尽最大的努力不去激怒或挑衅绑匪时,也会渐渐地失去自我意识,直到完全接受绑匪的观点为止。于是,当人质以绑匪的立场来看外界时,他们就不再渴望自由,结果当救援到来时人质可能会抗拒营救。
心理学家认为,“斯德哥尔摩症候群”只会在特定条件下出现,首先,人质自己面临着巨大的危险。其次,他必须处于一个封闭的环境中,除了绑架者的思想观点什么也接触不到。再次,人质在情感上习惯于依赖他人,容易受感动,并且感到绝望而屈服。最后,只要绑架者对受害者施加一些小恩小惠,人质就有可能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不过这种怪异的情结是加害方与被加害方心理互动的结果,它体现了人们从绝望中抓住希望的一种临界心态,所以具有极强的偶然性,随着时过境迁很容易就会烟消云散。
有人将这种情结推展到政治上,认为很多时候人民最后成为暴君的拥护者也同样是这个原因。那些匍匐在暴政之下的古老民族的苦难太长久,他们已经放弃了自由的希望,对一个暴君不杀的恩威也觉得是一种慈悲。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纳粹军队占领瑞典,以极其粗暴、强硬的纪律压制、迫害一向自认为是“高贵白人”的北欧人民,这些高傲的北欧人在遭受压制的过程中,竟然有些人反过来对纳粹的强硬、铁的纪律产生好感,心甘情愿和他们合作,打自己同胞的小报告。
美女与野兽的爱情
在金庸武侠小说《连城诀》中,讲述了一个被邪派高手血刀老祖劫持的名门闺秀水笙与莫名其妙成为血刀老祖徒弟的善良小伙狄云之间的故事。色魔血刀老祖虽然死了,可是他的徒弟还活蹦乱跳,此时水笙无疑是面临着巨大的危险。更糟的是,由于大雪封山,她落入了一个完全封闭的环境中,必须在此后的几个月内跟狄云单独相处,想说话也只有这一个人。最后,狄云还做了几件颇令水笙赞赏的事情,比如保护她父亲的尸体,猎捕兀鹫当做两人的口粮。
于是,水笙渐渐对她的绑架者狄云产生了感情。当春天到来、冰雪融化的时候,守候在山谷外的表哥前来营救水笙,此时水笙明显产生了抗拒心理,很快跟表哥一刀两断,回到那个曾经监禁过她的山洞里等候狄云回来。
如果说这还只是发生在小说中的故事的话,最近在奥地利发生的一件事情更证明美女爱上野兽是有可能发生的。少女坎普丝8岁时被绑匪在上学途中掳走,禁锢在一个地下室中长达十年之久。警方搜遍全国都找不到她。她十年来恍似人间蒸发,直到最近才趁绑匪不备逃了出来。害怕东窗事发的绑匪同日畏罪自杀。获救数天以后,坎普丝发表了一封公开信,除了记录她在十年被禁锢日子里的生活点滴外,更首次表示她对绑匪的行为不但不感到愤怒,反而对他不知不觉产生了莫名的好感,甚至爱意。心理专家指出,绑匪在十年里对她有时关怀备至,有时又百般折磨,这种又爱又恨的关系最终使坎普丝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爱情很多时候都是因一个错误而开始的(像坎普丝和绑匪的相识是通过暴力)。但有了开始以后,更重要的还是如何相处的过程。坎普丝和绑匪差不多每天24小时都在一起,比不少现实中的情侣相处的时间多得多,他们分享了很多相同而亲密的共同回忆。正如坎普丝所忆述的一样,他俩每天的生活非常规律,一起看书、看电视、聊天、做饭和做家务,时间的急速浓缩令他俩变成一对好像相爱多年的情侣。
坎普丝的故事叫人不禁想起世间几多情爱关系,也是一样像绑匪和人质般爱恨交缠。我们都试过爱上不该爱的人,想离开又不舍得,感情被禁锢在不见天日的回忆里逃不出来,相爱的日子愈长你愈会刻意记着对方的好,拼命忘掉对方的坏,尝试继续爱上感情上十恶不赦的那个他(她)!原来爱情也有“斯德哥尔摩症候群”,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个中的微妙处是如此充满自虐、自欺和自卑。
人类的意志实在非常软弱,坚强的信念可能只是源于错觉和本能。未必每个人都会经历这种生死关头,但是谁知道其他情况下不会有雷同的情况?也许我们正落入圈套中而不自知…… 但知道有这种现象总会有点帮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