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格尔开始耕耘人异化(alienation)的概念,指出人的历史,便是人本身异化的历史。马克思更认为人在机器生产中,只是工具,人的人性(或说人类本质与创造力)要从机器生产的宰制中解放出来,回到他自身,亦即回归于"人的自我实现"(弗洛姆[Erich Fromm]用语)。而进入20 世纪,一系列"存在主义"哲学家的性灵,都在肯定人的存在,肯定存在先于本质。但毁灭性的战争、军事扩张,与人物化异化的阴影,一直如影随形地笼罩着人的良知。
如果说拯救人免于沦为工具,肯定"人即目的"的天赋权利,会在20 世纪末露出希望的曙光,那么那一道曙光却来自马克思曾经控诉过的资本主义生产制度,历经两个世纪才积累起来的生产力。这是历史辩证的讽刺。
一方面人为了通过自然严酷的考验,经营社会组织,探询自然内部的秘密,发展生产技术。可是胼手胝足、努力设想的结果却是把人置于社会组织、生产机器与消费体制之下,使人沦为集体意志、生产技术与商品的工具,使人从自身以及从自身与世界不断相互作用的创造活动中,异化出去。尤其近几个世纪,人为了获取生活资源,提高生活条件,离乡背井,历经变故,最后竟沉沦于机器,消失于战火之中。
另一方面,几度沧桑,人的生产力提高了,人的财富充实了,自然对人的生存已不再构成威胁(反过来只有人需要担心自己对自然过分的掠夺)。这时候,高度发展的生产力,则有利于消弭个体与集体的对立。
充沛的生产力使生活资源无虞匮乏,集体安全的威胁减少,同时经营经济生活的基本细胞亦相应缩小,个体可以因而拥有较多的自由,而不与集体利益直接抵触。而且伴随生产力发展的则是,教育资源广被,个人知识水准普遍提升,人能较精准地认识个体与集体间的权利义务。而大众传播的普及,国际交通的发达,又使得人的视野拓展。半个世纪以前,国家与国家之间因无知而产生的敌视,因隔阂逐渐消除而相对降低,集体的安全随之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