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一

从那个春日的午后

黄武雄

一

月前崇建来找我，邀我为他与耀明合著的这本新书写几句话。十年来我只两次答应过朋友或出版社替新书写序，原因是一九九四年生过一场大病之后，便深感时不我与，为书写序谈论问题不易深入，许多序文也有时效，留不下痕迹，我希望多留一点时间做自己内心最喜欢做的事。

但当崇建邀我写序，我便一口答应，因为多年来崇建、耀明与一些热情的教师们在卓兰山上用他们的青春为理想教育努力。他们积年累月开创出来的经验，淬炼成书，将无比珍贵，而我个人与全人学校又颇具渊源，在全人还未诞生之前，创校人老胡子便来同我谈过办校的构想。我答应为崇建与耀明的书写序，简直是不假思索。

但细究起来，那种不假思索，是因它理所当然，不容推辞。及至崇建来访，走后留下书稿，我想起要先读完书稿，再下笔写序，终究是新增的负担，尤其手边正在赶写数学书，实在也腾不出时间。可是送走崇建后，我坐下来一边喝着茶，一边拿起书稿翻看，未料立即入迷，一口气读完整本书稿。

读这本书稿的经验，很像年前读另一本书稿，标题叫《我与我的那些小野兽》（新苗出版），作者粘峻熊是森林幼儿园的教师，他把十多年来，与郑世仪、陈丽宽三人在森幼带幼儿的经验择要落成文字。

两本书都引人入胜，让我在喝完一杯茶的时间里一口气读完。当然书读完的时候，茶凉了，但眼眶是热的，心是热的，额头也是热的。

两本书都记载着许多真实而感人的故事，故事中都留下许多会让人慢慢反思的问题，也铺陈了许多鲜活的对话与场景。更珍贵的是，故事的叙述里，都有作者面对自己内心世界的真诚与坦率。读者看到书里的孩子们在成长，也看到作为教师的作者一起在成长。用心的读者说不定读完书之时，也发现连自己都变了，变得与过去不一样了。

两本书又有一点好玩的类似。我儿子年询幼时上过森林幼儿园，十一岁进全人学校，两本书所写的许多故事都发生在他的生活周边。年前他捧起粘老师写森幼的书稿，立即入迷，不时对着书吃吃地笑着，最近他捧起崇建与耀明两位老师合著的书稿，也是立即入迷，不时对着书吃吃地笑着。跟我一样，两本书他都一口气看完。看完之后也不时在引用，例如他很喜欢崇建讲"传统的由来"那个笑话（《自由与限制》，71页），逢人便开心地重讲一遍，到处在传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