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闷热的夜晚,空气中充满蛙鸣,赫德坐在桌前。桌上散乱地堆放着名片、家信、记账本、道台大人的信和《辉格》、《信使》、《国内新闻》等杂志(一个私人与公家、文学与政治、多愁善感和忧郁思想的大杂烩)。不知什么时候,两只蛾子飞了进来,在他写字的时候静静地坐在纸页上,赫德觉得它们似乎很有礼貌地看着自己,就像中国传说中那种上了年纪的女才子。然后又飞进来一个大家伙,两个老处女中的一个开始有些激动,年轻的绅士围着灯追逐着这些不速之客。
一整个晚上他都被蛾子翅膀的拍打声扰得睡不好觉。迷迷糊糊入了睡,梦里还是那些谈情说爱的蛾子。就像当地那个美丽的传说一样,它们幻化成了俊朗的男子和楚楚动人的女子,到后花园私订终身,又在去省城杭州读书的路上十八里相送。
那些日子,造访他屋子的还有以下这些不速之客:从天花板上吊下来的蜘蛛,捣蛋的甲虫,军团一样在头顶飞舞的蚊子,蟋蟀,蝗虫,蜥蜴,忧伤的纺织娘和小商贩一样机警的壁虎,还有一些爱跳舞的小动物他连名字都叫不出来。他被这些小昆虫闹得不胜其烦,身体内部的战争逐渐演变成了他与动物世界的战争。
窗外又如何呢?同样是不得安宁。当然更多的是忙着唱歌求爱的青蛙。
“青蛙在路边蹦跳,数目之多令人吃惊。”他说,“有各种颜色和形状,有许多就像一块泥。有一次我走近时看到一块泥土忽然裂开,好多青蛙四处跳散开来,吓了我一跳。”
长这么大,他第一次看到了蛇。好家伙!足有四五英尺长。它隐秘地在草丛中悄悄溜过时,他觉得上帝的造物里没有别的什么东西比这位老兄更像是狡猾的化身了。
有一天,竟然有一条蛇钻进了他卧室的木板底下,“我对这位绅士感到有些紧张。”还有一次,这邪恶的化身钻进了他放在桌上的衬衫里,要不是他准备穿那件衬衫前抖了抖,那条蛇怕是真的要缠上他的脖子了。这让他一想起来就后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