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多做笔记。如果用手做一些相应的事,大脑的工作就会容易得多。在大张便笺簿上记笔记,并以草图画出观念的模式通常很有用。在纸卡上做笔记,然后将纸卡剪开,使得每个观念记在一小片纸卡上,这样也有帮助。你可以将这些纸片铺在桌子上,并将它们重新排列。通常来说,这一过程会在你的思想中启发新的概念。
5. 注意不要用阅读代替思考。阅读其他人的思想与有自己的思想不同。诚然,为了参与到思考中,你需要熟悉其他人的思想。伟大的思想家能通过激励、引发、证实以及其他方式帮助你自己去思考。但是,要思考,你必须在某个阶段放下书本,自己去做。
我还有一个最后的建议,没有像以上五点那样用数字标出来,因为它不是能够简单陈述的告诫,而是一种对政治思考结构做出的比较广义的评论。
大部分政治观念,也许所有的政治观念,都是以某些特殊的人性概念为基础的。保守的观念,如政治权威应该强有力而且极度集中,一般建立在认为人是自私的和相互竞争的这样一种概念的基础上的。而自由的观念——广泛的社会改革一般能够和平地实现——也许产生于这样一个前提之下,也就是,人类中的大多数是理性的。这些例子都非常简单,而在实际的政治哲学中,基础的人性概念和政治观念的上层建筑之间的关系远比这些复杂得多。但是,这些例子表述了几乎每一个政治理论中都或含蓄或明晰地存在着的总体逻辑。
对于你应该如何进行思考这个问题的观察结果是什么?很简单:你可能会发现,通过在你自己的思想中清晰地表达这一逻辑,你的头脑清楚了,并被激活了。在政治思考的过程中,你应该偶尔地暂停一下,问问自己如何看待人性,以及这种看法对你的政治观念意味着什么。
你也许觉得,用这种方式问及人性问题是要去面对一个更深邃的谜,这个谜比在政治思考层面上遇到的那些还要深奥。但是在这个领域,虽然人性问题的复杂性是无穷尽的,仍然有两个压倒一切的问题。你可以通过试图回答这两个问题来开始思考的旅程。一个问题关系到人类中的邪恶的程度和起源:我们根深蒂固地、无可救药地邪恶吗?或者,邪恶只是人性中表面的和能够去除的一个方面?第二个问题现在不像第一个那样被广泛认知,它关系到死亡的含义:一个个体是否被死亡完全消灭?永生这个词是否与我们可能实际上经历过的某种事情相一致?
你对第一个问题的回答将非常主要地决定你对某些事物的观念,譬如,人们可以有多少自由,历史能进步到何种程度,以及实现改革需要的暴力程度。你对第二个问题的回答一般地决定了你对生活目的的整个看法。如果你相信死亡即完全的灭绝,你必定以某种方式呼吁人们(用尼采的话语)“忠实于大地”。如果你不相信死亡即灭绝,你必定认为,世俗的政治只是在它帮助或阻碍人们解决自己与永恒的关系的范围内才有意义。
也许应该在这里讲一下,这些道德和形而上学领域都包含许多陷阱和惊奇,而且,我们应该谨防随便的答案和轻率的结论。譬如,现在人们往往认为,断定人类是善的,即便是个错误,也是一个宽容的、无害的错误。因此,政治探讨时常特别得意地表示对人性的信赖。但是这种信任可能会产生某种自相矛盾的结果。如果人们从根本上是好的,那么,为什么在人类事务中碰巧有那么多邪恶?那么,就难以避免得出结论,认为有些人是人类一般规范之外的例外。因此,共产主义者趋于将世界上所有的邪恶归罪于资本主义,反之也如此。显然,这种思想是多么不幸,因为下一步便是决定,要将世界从邪恶中解救出来只需根除那些少数的邪恶的渊源。通过这种极其自然的逻辑,一个温和的、慷慨的判断就变得杀气腾腾。
从另一个角度看,我们不应该轻率地断定人们邪恶,因为如果我们相信人们是邪恶的,我们怎么能够避免被仇恨和绝望控制呢?
死亡的问题也有它的陷阱。人们通常提及,否定死亡的终结性会危害到自由。这仅仅是因为这种否定只能是以宗教信仰为基础的,而宗教信仰绝对会以教义的形式强加给每一个人。
但不能因此说,接受死亡的终结性就安全,并且在政治思想领域中没有危险的反响。譬如,很难相信,如果撇开每一个个人都永垂不朽这一观念,那么,每一个人都有一种独特的、无法衡量的尊严这一观念还会出现。个人不朽的观念将人类从自然现实中分离出来,将我们每一个人置于整个自然世界之上。这就是为什么一个人不能被看做只是一种手段,而要被看做是一个目的。但是,如果不相信不朽,生命就会陷于自然之中,并且在某些情况下,就会像其他任何自然现实一样被看做只是一种手段,而不是一个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