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怎么了,何以对快乐这样陌生。
历经过人生分分合合,成人的矛盾令我脚步凌乱,躲在自己的世界中,渐渐适应与孤独共处,打算与之同生同减,我不要再恐惧。
章小希就在此刻闯入我的生命中,大方展示着她世界的繁华旖旎,更加凸显了我的寂寥无色。
她跟我提出要同路的要求,我没有当回事。我独自行走成习惯。没想过改变习惯。
漂亮的女生身边一定要稳固一个相貌平平的女伴,这个女伴虽说没有姿色但也不可以太难看,最好是少言寡语的,不太喜欢争风吃醋的一类。比如我。
任何亲热的、暧昧的动作或者语言都会令我不自然,比如两个女生假装互相追逐着从某个男生面前跑过,或者一些小捶打,小追问,刻意撒下具有女生特色的银铃笑声,再或者说一些话中有话的复杂暗语……
我不行,受不了。
章小希有条件如此。她是天生的花蝴蝶,她的漂亮无需衬托和对比,是毋庸置疑的美,一看到她,就想起我家书架上的硬皮童话书,她跟封面上的白雪公主可谓神似又形似。
白雪公主提出的要求,还带着那么谦卑的态度,我早该欣然前往,可我是姜小鱼,是一个留短发、穿球鞋的普通女生,无论如何也跟她搭不上边的一种风格。
那日放学黄昏,我肚子有点饿,在校内的面包店买了一只牛角包,毫无预警地走出校门口。
有位平头整脸的男士忽然出现在面前,用一种职业性的姿态对我微微欠身,问道:“是姜小鱼同学?”
来不及否认,也来不及对这突发状况进行分析,我被对方轻轻扶着胳膊“请进”路边的一辆黑色轿车,章小希正在里面垂泪,我还以为大白天两少女被绑架。
“妈妈,我自己能搞定,你能不能不干涉我的自由?”章小希万分懊恼。
妈妈?
我惊讶地将目光投向副驾驶上的女士,她身穿白色套装裙,规规整整地裁剪,简洁中透出高贵,颈上是一条宝石项链,细细小小的蓝钻,发出内敛而闪耀的光芒。
她回过头去,静了静,或许在找措辞,仿佛接下来是一场重要的会议。
韩式发髻,一丝不乱,没有橡皮筋,没有发夹,没有俗气的假钻头花,也不像我妈妈那样:一把抓起满头碎发,胡乱地转转用筷子一插了事。她的发髻在我眼前晃了两下,我看得愣了神,原来真有这么光亮健康的黑发,神奇魔术般地盘在脑后。
她这才回过头来,微笑着打量着我,直到把我浑身上下都丈量完毕,才点点头,好像很满意。
那只咬了一半的奶油牛角包,在我手中散发着甜腻的味道,与车里的气氛有几分不协调。我轻轻吸一口气,与她对视。
如此光彩照人的妈妈。很标致的一张脸,五官端庄,衣着华贵,从她温婉的神态上断定,这不是白雪公主的后母。
白雪公主的亲妈终于开腔:“你就是小希的同桌——姜小鱼,没错吧?”
明明是手下看准了才出手把我拉过来,现在要核对我身份,岂不是明知故问?看着她,待她说下去。
“没有吓到你吧,我不方便走出车子,才让我司机去请你过来,有点事情要拜托。”
又一个司机。是否她们家每人都有专用司机。
我端正坐着,洗耳恭听。我虽贫寒,但年轻,你虽富裕,但青春已逝,这是一比一。我想了这些,又暗笑自己滑稽,这是什么跟什么,纯粹乱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