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茂堂匆匆返回第2师驻地，得知孙中山先生于几天前（1922年6月1日）从韶关大本营返回广州。在此之前，陈炯明有意识地退避到惠州，其得力亲信、驻桂粤军总指挥叶举则从广西赶到广州坐镇，并于6

月3日宣布全城戒严，广州城由此笼罩在惶恐之中。

6月15日深夜，粤军高级将领被召集到郑仙祠参加紧急会议，杨茂堂等人奉命在会场外等候，一些传言迅速在中下级军官中蔓延开来，杨茂堂顿时目瞪口呆：在凌晨攻打总统府。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是军

事政变，必须将此情报及时传递出去！可是，在会议结束返回师部后，便被战前部署牵制住，随着时间越来越紧迫，他决定哪怕强行突破也要赶往总统府报信，便以上厕所为名走到后院，就在靠近围墙时

，猛然发现一个黑影向他靠近，随即将上膛的手枪背在身后。

“表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原来是郑家业,杨茂堂暗舒一口气，低声问道：“附近还有人执勤吗？”

郑家业感觉有事，低声说道：“有，墙外也有，怎么了？”

杨茂堂咬咬牙，只得把事态告诉了郑家业，并让他趁机去报信。

这时，有人朝他们快步走过来，低声唤道：“杨副官，师长找你呢，快来。”

杨茂堂说了句“宁死也要把消息送到”，然后匆匆地走了。

郑家业毕竟是执勤人员，很顺利地就跳出警戒圈，并凭借警卫队的军服和左臂上的白毛巾顺利通过沿途哨卡。突然，前方传来一声枪响，随即枪声骤起，间或有手榴弹的爆炸声，随即街道上涌现一队队士

兵。郑家业懊恼地直跺脚，下一步该怎么办？他不由踟蹰起来。这时，有两名军官逆向走来，前面那人竟然是卢鸿！他惊喜地唤道：“卢大哥！”

卢鸿也认出了他，警觉地问道：“家业，你怎么在这里？”郑家业看着他身后的那名军官，没有敢说话。卢鸿又严肃地说道，“陈炯明叛变了，你不要同流合污。”郑家业意识到他们是从总统府逃出来的

，便说是杨茂堂让他前来报信。卢鸿这才说道，“孙先生已经得到消息撤离了。”

三人直奔珠江大堤。在路上，郑家业得知：卢鸿是特意赶回广州报告陈炯明部的动态，其实孙先生已经从各种渠道得到消息，但仍坚持到最后才离开；那名军官是孔令谦的大舅哥叶子辉，也是卢鸿的保定

军校同学，目前在总统府侍从室任职。

已经能够隐约看到珠江大堤，卢鸿却停住脚步说道：“子辉，我只能送到这里，家业就交给你了。”

“一起走吧。”叶子辉说道。

“我还有事要办，你们快走。”卢鸿说完，转身快步隐入夜幕之中。

郑家业懵懵懂懂地跟随叶子辉登上一艘军舰。

一个月后，他和叶子辉在香港分手，转乘客轮回到上海。此时，正坐在黄包车上茫然且怅然地看着熟悉的上海街景，心中不由生出曾经沧海的感慨，虽然实际年龄仅有17岁。他并没有注意到，那个闪身走

进一家店铺的人正是卢鸿，而相向而过的黄包车上坐着闭目养神的杨茂堂。

当郑家业走进家门时，石妈手中的托盘便坠落在地，二夫人听到声音赶来查看，却见一个身穿笔挺西装的年轻人正在朝自己微笑，睖睁一下，随即发出撕心裂肺般的长号，扑上前紧紧抱住已经失踪一年的

儿子。郑德乾快步走出书房，郑玉玲冲下楼梯，仆人、司机也赶奔过来，看到和二夫人抱在一起的居然是郑家业，都惊愕地愣住了。郑家业一边安抚着母亲，一边微笑着向他们摆了摆手。

郑玉玲冲到近前怒喝道：“你跑到哪里去了！”

二夫人连忙阻止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阿福没告诉你们吗？”郑家业诧异地问道。

“他不是跟你在一起吗？”郑玉玲以为他又在施出搪塞伎俩，不屑地反问道。

郑家业一愣：“方良材呢？”

郑玉玲不耐烦地说道：“你问他干什么？先说说你到底去哪里了。”

郑家业这才知道：阿福失踪了，方良材也没有通告家里。原来，阿福被方良材踹下火车摔死了，方良材认为杨茂堂会办理此事，杨茂堂因姨母的去世而对郑家产生了疏远感，郑家业则玩心正重，因此郑德

乾在派人去乡下接他们时，才发现儿子失踪了，又不敢太过声张，只能与二夫人相向黯然垂泪。

“说呀，你到底去哪里了？”郑玉玲催促道。

“咱们先坐下行不行？”郑家业疲惫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