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群士兵飞奔而至，迫不及待地跳上车厢，旋即狂呼大叫起来。郑家业想上前制止，却被杨茂堂拉住了。随后赶来的士兵越来越多，有的跳进车厢，有的被赶了下来，有的攀住槽帮好奇地观望，有

的则从腰间抽出干粮袋似的细长口袋，开始欢天喜地地装金银。看似是在哄抢，其实在纷乱之中有着秩序，那些拿口袋的都是事先挑选出来的老兵，专门负责转运战利品。这也是杨茂堂拉住郑家业的原因 。

蹒跚赶来的卢鸿却不知情，抬手就朝天鸣了一枪，大吼道：“住手！这是革命财产，谁再哄抢我就枪毙了他！”随后，奋力推开前来阻挡的杨茂堂，快步冲到汽车旁边。士兵们惊愕地停住动作，因为知道

这个衣衫褴褛浑身是血的军官是伏击者之一，所以都乖乖地跳下车。

“怎么回事？”董团副气冲冲地跑过来。士兵们都把视线集中到卢鸿身上，董团副这才恍然大悟，笑着问道，“你们第1师在这里有多少人？”

卢鸿立正答道：“实员六人，牺牲三人，还剩三人。”

董团副一愣，诧异地打量着这个脸上杀气未退的人，郑重地问道：“老弟怎么称呼？什么军阶？”

“卢鸿，第1师招兵队少尉副队长。”

“可惜了，老弟要是在我们第2师，至少也是个实职上尉。”董团副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爽快地说道，“这样，你们第1师先拿，能拿多少就拿多少，剩下的归我们。”

卢鸿愣了愣才明白对方的意思，梗起脖子说道：“不行，这是革命财产，应该全部上缴总指挥部。”

董团副再次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后扭头看向冷眼旁观的雷振彪。雷振彪的脸更加阴冷下来，右手按着腰间的枪套，紧闭的嘴角开始微微上挑。杨茂堂见状，连忙走上前去……郑家业抓住枪身的手不由得

加了把力，甚至因手心冒汗而感到有些滑腻。他知道，若雷振彪真发起狠来，自己根本不敢在这种情况下射杀他，即便已经知道卢鸿是卢迪的哥哥，他甚至开始为自己的怯懦感到羞愧了。事后，他把这种

感觉讲给杨茂堂，杨茂堂意味深长地告诉他：怯懦其实是自我保护的原始本能，很正常也很有必要，如果多上几次战场，你就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怯懦了。

此时，杨茂堂低声说道：“雷大队长，这人也是保定军校生，算是您的小师弟了，只是才参军两个多月，还不太懂军中规矩，我去给他说说。”不待对方有所表示，转身把卢鸿拉到一旁严厉地说道，“好

汉不吃眼前亏，你不要因为自己的固执而拖累大家！”

卢鸿这才愤愤地一屁股坐在路边。士兵们又敏捷地翻上车厢，不到20分钟，不仅木箱内的金银，就连汽车的部分零件和轮胎都被拆了下来。

董团副费力地拎过两个布袋，扔在那两名新兵的面前：“这是你们第1师的，每个口袋里十根金条、两百块大洋，大概有三四十斤吧，能不能背回去就看你们的能耐了。卢老弟，我已经安排人背你的那份了

，分手时会给你的。”

军号响起，人们开始沿着公路向南撤离。三名新兵的尸体已经被草草掩埋，各自的遗物被放在新坟旁，卢鸿默默地捡起放进自己的挎包。

在归途中，卢鸿见杨茂堂有些心不在焉，便进行了追问，杨茂堂只得将雷振彪一路而来的情况，以及自己对广州形势的猜测告诉了他。

3天后，队伍回到出发的地点，董团副笑着说道：“卢老弟，请你给梁师长带个口信，就说我们另有任务走了。至于此战，希望老弟不要说得过多。”

卢鸿一路受到了很好的照顾，也切身感受到这些湘兵的率真，虽然有些为难，但还是指了指那3袋金银说道：“虽然我不能汇报是在路边捡的，不过会尽量隐去一些细节的。”

董团副满意地说道：“杨副官要和我们一起行动，如果大家能活着回到广州，你可以常来第2师找他。”说完，转身就走。

杨茂堂低声说道：“看样子，董团副是想把你拉到第2师。”

卢鸿不以为然地说道：“哼，到哪里都一样。我倒觉得，革命政府应该建立起自己的军队，否则永远也摆脱不掉军阀的印记。”

杨茂堂一直怔怔地看着他蹒跚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