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出不菲代价后,我们使自己确信自己有能力同时做几件事。这种虚假信念可能造成严重后果,最好的证明莫过于我们开车时的表现与遭遇。我们问自己:边开车边打电话有什么难的?上下班途中那么乏味,打几个电话不是在有效利用时间吗?以下答案可让人冷静下来。
开车时打电话会令我们出事故的概率增加3倍—相当于一位血液酒精含量达到0.08%的司机,这在多数国家被视为醉酒状态。无论把话机贴在耳边还是用无线设备,风险都是一样的。研究人员认为,无论哪种情况,司机脑中都会出现另一通话者的形象,这会与他们的空间处理能力发生冲突。犹他州大学应用认知实验室的主任戴维·斯特雷耶(David Strayer)说:“关键不在于你的手不在方向盘上,而在于你的心不在路上。”
随着任务复杂度的增加,切换时间及其附加成本也会增加。完成某任务所需的注意力越多,另一任务可用的注意力就越少,转移注意力焦点所需的时间就越长。还以开车时为例,发短信比通电话要危险得多。这是弗吉尼亚理工大学运输学院研究人员的发现。为进行这项研究,他们在100辆长途卡车的驾驶室里装上摄像头,连续一年半对司机们的行为进行跟踪。
当这些卡车司机边开车边发短信时,他们撞车的概率是平时的23倍。平均而言,他们发一次短信花费5秒时间,这相当于他们蒙着眼睛向前开100码。“发短信时有一个相应的风险区域。”此次研究的负责人里奇·哈诺夫斯基(Rich Hanowski)说。后来的研究又证实,即使在更小、更好控制的车里发短信,风险也几乎相同。
或许,我们之所以同时处理多个任务,是因为对更多关联性的渴望。科技起到了强大的推动作用。对青少年来说,接纳、归属感、“圈内人”的感觉是尤其迫切的需要,这有助于解释尼尔森公司(Nielsen Company)最近的一项发现。2008年,十几岁的青少年每人每月平均收发短信近2 300条—比前一年翻了一番。有反讽意味的是,短信数量的急剧增长或许正说明他们不满足于短信息。就像其他形式的快乐减少时人们所做的那样,我们的第一反应总是增加“剂量”。在收发短信的例子中,间接伤害在于:我们收发的短信越多,就越频繁地打断自己正在做的事。
曾在苹果和微软担任研究员的琳达·斯通(Linda Stone)用“持续性局部注意力”来描述这种现象。“我们将自己的注意力带宽拉伸至上限,”斯通写道,“靠着持续性局部注意力,我们将最重要事项置于焦点之下,同时扫描外围以准备迎接更重要的东西……忙碌和关联性是为了让自己有活着的感觉。然而,后果却是我们遭遇到过度的刺激、伤害和不满足。”
想想这一悖论在工作场所是如何体现的。思考一下,你曾否在办公室一边与人谈话、一边用眼角余光偷瞄刚收到的邮件?或者,你曾否一边接电话、一边读邮件甚至写邮件?这样做的部分原因是为完成更多工作、为赶进度。然而十有八九,这还反映了我们对新鲜感无尽的渴望—我们总是对新东西感到饥渴。
反讽的是,多任务处理常使我们感到更加空虚和不连贯。在某种程度上,这是因为分散的注意力使每次的互动变得肤浅。而且,如果你在不同任务间切换的话,那么正与你互动的人也完全有理由这么做。例如,你在打电话时曾否听到对方那边有“咔嗒、咔嗒”轻敲键盘的声音?那让你有何感觉?我们最常听到的答案是“被轻视”和“不重要”,几乎没有例外。多任务处理在发出一条明确无误的信息:“你不值得我百分之百地关注。”
而且,注意力被分散后,我们能记住的东西就更少了。如果我们专心致志,大脑的海马(建立持久性记忆的关键)就会负责记忆工作。而如果我们注意力分散,纹状体(大脑皮质下与机械性活动相关联的部分)就会接管记忆工作。结果就是,我们的记忆很可能变得更加模糊和不连贯。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研究人员还发现,当实验对象进行一项多任务处理的练习时,他们灵活运用所学东西的能力就会大大下降。他们记住了事实,但牺牲了更广泛应用那些事实的能力,也就是说,他们难以从中归纳总结出更为广泛的原则。
当我们并行处理多项任务时,记忆能力下降的另一原因是:我们储存的所谓“工作记忆”(working memory)非常有限。那是一种短暂的记忆,我们利用它在任意时刻引领自己,吸取我们所需的最直接信息。玛吉·杰克逊曾引用一项研究说明工作记忆的局限性。这项研究证明,当电视屏幕下方有滚动字幕时,观众对画面新闻所报道事实的记忆就会大大下降。我们的工作记忆没那么强大,不足以同时记住新闻报道和滚动字幕的内容,最终两种内容都会有所损失。杰克逊还指出,当我们同时关注多个目标时,“同时存在的数据流会使内容扁平化,会使优先事项的处理变得更为困难”。同时进行多项活动,我们就会对它们之间的差异与区别失去敏感性。它们都只是数据。想想达斯汀·霍夫曼在《雨人》中饰演的白痴天才雷蒙德,他能对事实脱口而出,但却毫无目的。
而且,我们不可能对多任务处理进行改善。例如,现在十几岁、二十几岁的年轻人都是在科技环境中长大的,但没有实验证据表明,他们比其他年龄段的人更善于多任务处理。在牛津大学,研究人员对18~29岁和35~39岁的实验对象进行对比测试,让他们参与一项将图像转化成数字的活动。研究人员故意干扰工作中的两组对象,结果他们的速度和准确性受到了同样的负面影响。因年龄段不同而显示的差别是:年轻人更喜欢多任务并行。“他们更喜欢不断扫描周围环境、获取新的信息,而不是沉思眼前的东西,”斯坦福大学的研究员克利夫·纳斯(Cliff Nass)说,“我们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有好处,但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发现。”
密歇根大学脑、认知与行为实验室的主任戴维·迈耶(David Meyer)被公认为该领域的领军人物,他相信,我们永远找不到这种做法的好处。“通过提供多任务处理的优化策略,训练能帮你克服一些低效现象,”他说,“但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即使你把自己训练到筋疲力尽,你也无法达到专注做一件事的良好效果。就这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