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小书问世以后,竟意外地引起学术界一些朋友的注意,使我感到颇为兴奋。首先是南洋大学的同僚,年轻的史学家曹仕邦先生的来信。他提出好一些读后感,其中有一条是最有意义的,可供爱好或从事翻译的人参考或研究,所以我转录在此,并附我本人的答复,以待博雅君子的核定。
“原书一二四页至一二五页‘二竖故事的试译’文中,先生将‘余得请于帝焉矣’句中的‘帝’,译作the late king,后学觉得似宜改用lord一字来译较好,原因有二:
(a)春秋时代最高统治者是‘王’,而不是‘帝’。至于秦、齐互称东、西帝,是战国末年的事,即快到秦始皇统一天下的时候才发生的。所以这里说的‘帝’,可能是指‘天神’,‘上帝’而言。
(b)先生已经指出英文是一种含糊的语文,因此我觉得利用它的含糊特性来翻译,似乎更要圆通些。英文的lord,既可作‘上帝’解,也可作‘大人’解,所以在此为‘天神’固可,为‘先王’亦无不可。”
曹先生提出的这种高见,给了我在翻译时选辞拣字上很好的示范作用,不过我当时执笔翻译那句古文时,也曾为得在emperor,king,ruler,duke,lord诸字间加以抉择而有所迟疑,最后采用了king,是根据下面两条规律来决定的:
(1)卒葬曰帝。(见《大戴礼·诰志》)
(2)措之庙立之主曰帝。(见《礼·曲礼下》)
意即一位国君,在生为公为王,死后便可称之为帝。如果在生是称帝的,死后则称先帝,如诸葛亮在《出师表》上说的“先帝创业未半”之类。
翻译是要字斟句酌的,曹先生虽未尝从事翻译,却有这种翻译的精神,值得佩服。因为他提出异议,我才有机会说出我翻译那一个字时的苦心,为那些不假思索随意照字面翻译的人树立一种楷模,以期减少翻译上的错误。
在同一文中王叔岷先生也曾告我,“公疾病,求医于秦”句中的“疾病”作“疾甚”解,幸亏我译为suddenly fell ill(一听就病倒了),意思相差不远,虽没有用serious一类的字眼,但后面说景公已病得神智不清,其病情的沉重可想而知了。
此外,新加坡文学界的元老连士升先生,也在报端写了一篇《海滨寄简》,专谈读了《翻译的基本知识》一书后的感想,可视为一种书评,现节录一部分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