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演说中的高潮发生在他讲到正当中的时候。他正在讲给我们听,他是怎样一个漂亮的人物,怎样地吃得开,讲得眉飞色舞,得意扬扬,于是突然一下,坐在我前排那个名叫艾德加·马沙拉(Edgar Marsalla)的家伙,放了一个其臭无比的屁。在礼堂大庭广众之中大放其屁,确是一件尴尬不堪的事,不过也很有趣。老马那个家伙,可真厉害,一屁放出,几乎把屋顶都轰掉了。没有一个人敢笑,欧森白那家伙装做没有听见的样子,但是就在讲坛上欧森白旁边的塞默校长,大家都知道他确是听到了的。你说他没有生气吗?他当时虽则一句话也没有说,可是到了第二天晚上,他把我们全部赶进教室强迫用功,后来他跑过来,对我们大训其话。他说昨天在礼堂惹起骚动的学生,没有进宾夕预校读书的资格。我们很想要老马在校长训话的时候,再放那么一个响屁,可惜他那时没有那种雅兴。
可见以马沙拉那样调皮捣蛋的家伙,尚且不能自由意志地放出一个臭屁来,把校长轰走。谁又能接受命令来放屁呢?同是赛珍珠翻译的《水浒》中,还有这样岂有此理的例子。
阮小七便在船内取将一桶小鱼上来,约有五七斤。(第十回)
Juan the seventh then went to his boat and brought up a bucket of small fish and they were five to seven catties each in weight.
一条五斤到七斤重的鱼,还能称为小鱼吗?一个木桶能装得下那么多五斤到七斤重的鱼吗?这一看就知道原是说的一桶小鱼共重五斤到七斤(a bucket of small fish weighing five to seven catties),而不是说每条重达五斤到七斤呢。又《水浒》第七回上说:
土炕上却有两个椰瓢,取一个下来倾那瓮酒来吃了一会,剩了一半。
赛珍珠将它译成:
On the brick bed were two cocoanut shells. He took one and dipped up the wine with it and drank half of it.
这句简单的译文,却有两点译得岂有此理的。第一,译者忽视了“瓮”的形式。这就是俗称的坛子,是小口,大肚的瓦器。瓮里装的酒,只能倒出来,倒在椰瓢里来吃,不能把偌大的椰瓢,从瓮的小口里放下到瓮里去舀酒。译文中的“dip up”,就是放下去舀取的意思,如Dip up a bucketful of water from the well.(从井里满满地舀一桶水上来。)大瓢不能进入小口,这是第一点不合理的地方。其次,原文说的吃了一半,是说把酒吃了一半,不是把瓢吃了一半,译文在一句中用了两个“it”,自然是指同一物呢。吃酒连盛酒的工具也吃掉一半,世间有这样的怪事吗?真太岂有此理了。
由于上面这个一半的译错,使我想起另外一句有关一半的译文。那就是梁实秋译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第三十九首的首二行。译文是这样的:
啊,你是我的较佳一半的全部,
我怎能适当的赞美你呢?
读者不看原文,也会感觉到译文有点问题。我们的逻辑中,只有“全部的一半”,没有“一半的全部”,全中有半,半中不能有全,这是一定的道理。大致译者译此诗时,一心只想到俗语中的better half(指妻,better为精神上的“较大”,不是“较佳”),而未细看原文:
O, how they worth with manners may I sing,
When thou art all the better part of me?
应译“当你确是我比较大的部分的时候”,all不是“全部”,它只含有quite或so much等表程度的意思。如视同all at once(忽然)或all of a sudden(突然)中的all,则根本可以不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