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题了一两件徇庇蠹役①、交结乡绅之事。龙颜大怒②,即命革职。部文一到,本府各官无不喜悦。那雨村虽十分惭恨,面上却全无一点怨色,仍是嘻笑自若③。交代过了公事,将历年所积的宦囊④,并家属人等,送至原籍,安顿妥当了,却自己担风袖月⑤,游览天下胜迹⑥。那日偶又游至维扬地方⑦,闻得今年盐政点的是林如海⑧。这林如海姓林名海,表字如海,乃是前科的探花⑨,今已升兰台寺大夫⑩,本贯姑苏人氏,今钦点为巡盐御史,到任未久。原来这林如海之祖,也曾袭过列侯的,今到如海,业经五世。起初只袭三世,因当今隆恩盛德,11额外加恩,至如海之父又袭了一代12,到了如海便从科第出身13。虽系世禄之家,14却是书香之族。15只可惜这林家支庶不盛,16人丁有限,虽有几门,却与如海俱是堂族,没甚亲支嫡派的。17今如海年已五十,只有一个三岁之子,又于去岁亡了;虽有几房姬妾,奈命中无子,亦无可如何之事。只嫡妻贾氏生得一女,乳名黛玉,年方五岁,夫妻爱之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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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徇庇蠹役——意谓徇私包庇贪赃害民的胥吏衙役。蠹:本义为蛀虫,引申为损公肥私的人。
②龙颜——典出《史记·高祖本纪》:“高祖为人,隆准而龙颜,美须髯,左股有七十二黑子。”原指汉高祖刘邦的眉骨像龙一样隆起。引申以代指皇帝。
③自若——自如,依然如故,像平常一样。
④宦囊——意谓做官所得的钱财。
⑤担风袖月——意谓微风吹拂着全身,月光透进了袖筒。形容逍遥自在,四处漫游。
⑥胜迹——名胜古迹。胜:优胜,超常,美好。
⑦维扬——扬州(在今江苏省)的别称。大禹所划分的“九州”之一。典出《尚书·夏书·禹贡》:“淮海惟扬州。”“惟”通“维”。后人从“惟扬州”截取“惟扬”,又以“维”代“惟”,遂成“维扬”。如北朝周·庾信《哀江南赋》:“淮海维扬,三千馀里。”
⑧盐政——下文所说“巡盐御史”的别称。因其职务是巡察官府专卖盐务,故称“盐政”;又因清代的盐政由御史担任,故称“巡盐御史”。
⑨探花——科举考试中殿试(最高一级考试)一甲第三名(第一名为状元,第二名为榜眼)。本于唐代的“探花使”(亦称“探花郎”)。唐·李淖《秦中岁时记》:“进士杏园初宴,谓之探花宴。差少俊二人为探花使,遍游名园,若它人先折花,二使皆被罚。”又宋·魏泰《东轩笔录》卷六:“进士及第后,例期集一月……又选最年少者二人为探花使,赋诗,世谓之探花郎。”
⑩兰台寺大夫——指专管弹劾的御史。兰台是汉朝宫内藏书之所,由御史大夫主管,故后世将御史台别称“兰台”,将御史府别称“兰台寺”,将御史别称“兰台寺大夫”。
11当今——民间对如今在位皇帝的称呼。
12列侯——古代爵名。在秦称“彻侯”,为二十四级爵位中的最高一级。至汉代为避汉武帝刘彻之讳,改为“通侯”。“通”与“彻”同义,是改名不改义。“通侯”之意是表示受爵者功勋通于王室。后又改为“列侯”,表示序列之意。见《汉书·高帝纪下》颜师古注。清代并无此爵,只是借指侯爵。清代爵位分公、侯、伯、子、男,侯爵为第二等。
13“到了”句——意谓林如海不再袭爵,而是通过科举考试进入仕途。
14世禄之家——世代享受俸禄之家。林如海家为世代承袭侯爵之家,故称。禄:俸禄,官俸。
15书香之族——义同“书香门第”。意谓世世代代有读书传统的人家。书香:读书风气、习尚。宋·林景熙《述怀冷柴主簿》诗:“书香剑气俱寂寥,虚老乾坤父母身。”
16支庶——本义为嫡子以外的旁支,即庶出的子孙。这里泛指亲族。
17亲支嫡派——指一个家族中血统亲近的正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