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岁进学①，后来娶了妻，生了子，不到二十岁，一病就死了。第二胎生了一位小姐，生在大年初一，就奇了。不想隔了十几年，又生了一位公子，说来更奇：一落胞胎，嘴里便衔下一块五彩晶莹的玉来，还有许多字迹。你道是新闻不是？”雨村笑道：“果然奇异。只怕这人的来历不小。”子兴冷笑道：“万人都这样说，因而他祖母爱如珍宝。那年周岁时，政老爷试他将来的志向，便将世上所有的东西摆了无数叫他抓②。谁知他一概不取，伸手只把些脂粉钗环抓来玩弄③。那政老爷便不喜欢，说将来不过酒色之徒④，因此不甚爱惜。独那太君还是命根子一般⑤。说来又奇：如今长了十来岁，虽然淘气异常，但聪明乖觉，百个不及他一个。说起孩子话来也奇，他说：‘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子是泥做的骨肉⑥。我见了女儿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你道好笑不好笑？将来色鬼无疑了⑦。”雨村罕然厉色道⑧：“非也。可惜你们不知道这人的来历，大约政老前辈也错以淫魔色鬼看待了⑨。若非多读书识事，加以致知格物之功⑩、悟道参玄之力者，11不能知也。”子兴见他说得这样重大，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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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进学——是指童生经院考被录取，取得生童(秀才)资格，便可进入县学、府学肄业。

②抓——即“抓周”，亦称“试儿”、“试周”。旧俗于婴儿满周岁时，父母摆列各种小件器物，任其抓取，以测试其秉性、智愚、志趣。此俗始于江南，后亦传到北方。事见北朝周·颜之推《颜氏家训·风操》：“江南风俗，儿生一期(年)，为制新衣，盥浴装饰，男则用弓矢纸笔，女则刀尺针缕(线)，并加饮食之物及珍宝服玩，置之儿前，观其发意所取，以验贪亷智愚，名之为试儿。”(宋·赵彦卫《云麓漫钞》卷二也有相同记载)又宋·叶真《爱日斋丛钞》卷一：“《玉壶野史》记曹武惠王(曹彬)始生周晬日，父母以百玩之具罗于席，观其所取。武惠王左手提干戈，右手提俎豆，斯须取一印，馀无所视。曹，真定人。江南遗俗乃在此(指真定)，今俗谓试周是也。”

③脂粉钗环——胭脂、铅粉、发钗、耳环。泛指女子的化妆品和装饰品。

④酒色之徒——意谓沉迷于吃喝玩乐与女色的人。徒：辈，人。

⑤太君——旧时皇帝赐予官吏母亲的封号，如郡太君、县太君之类。也用作对他人母亲的尊称。

⑥“女儿是”两句——是说女儿清洁干净，男子污秽肮脏。

⑦色鬼——好色之徒，沉迷于女色的人。

⑧罕然——少有的，出乎意料之外的。厉色——庄重严厉的脸色。

⑨淫魔——义同“色鬼”。

⑩致知格物——语出《礼记·大学》：“致知在格物，格物而后知至。”意谓要想获得知识，必须探究事物的道理。致：获得，取得。格：推究，探究，探讨。

11悟道参玄——意谓领悟佛理或道学。参：领悟，琢磨。玄：这里当指道家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