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听警幻笑道:“你们快出来迎接贵客。”一言未了,只见房中走出几个仙子来:荷袂蹁跹①,羽衣飘舞②,娇若春花,媚如秋月。见了宝玉,都怨谤警幻道③:“我们不知系何贵客,忙的接出来。姐姐曾说今日今时必有绛珠妹子的生魂前来游玩,故我等久待,何故反引这浊物来污染清净女儿之境?”宝玉听如此说,便吓的欲退不能,果觉自形污秽不堪。警幻忙携住宝玉的手,向众仙姬笑道:“你等不知原委。今日原欲往荣府去接绛珠,适从宁府经过,偶遇宁、荣二公之灵,嘱吾云:‘吾家自国朝定鼎以来④,功名奕世⑤,富贵流传,已历百年。奈运终数尽⑥,不可挽回:我等之子孙虽多,竟无可以继业者。惟嫡孙宝玉一人,禀性乖张⑦,用情怪谲⑧,虽聪明灵慧,略可望成,无奈吾家运数合终,恐无人规引入正。幸仙姑偶来,望先以情欲声色等事警其痴顽⑨,或能使他跳出迷人圈子,入于正路,便是吾兄弟之幸了。’如此嘱吾,故发慈心,引彼至此。先以他家上中下三等女子的终身册籍,令其熟玩,尚未觉悟,故引了再到此处,遍历那饮馔声色之幻⑩,或冀将来一悟,11未可知也。”说毕,携了宝玉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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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荷袂——义同“荷衣”。用荷叶制成的衣裳。袂:衣袖。代指衣裳。
②羽衣——用鸟羽织成的衣服。《汉书·郊祀志上》:“五利将军亦衣羽衣。”颜师古注:“羽衣,以鸟羽为衣,取其神仙飞翔之意也。”
③怨谤——埋怨与责备。
④国朝——指本朝。这里指清朝。唐·韩愈《荐士》诗:“国朝盛文章,子昂始高蹈。”定鼎——相传夏禹铸成九鼎,以象征九州,夏、商、周三代皆以作为传国之宝,故后世以“定鼎”代指新朝定都建国。《左传·宣公三年》:“成王定鼎于郏鄏。”
⑤奕世——世代相传,连绵不绝。《国语·周语上》:“奕世载德,不忝前人。”奕:累,重。
⑥运终数尽——好运气到头了。运数:命运,运气,气数,天数。汉·荀悦《申鉴·俗嫌》:“终始,运也;短长,数也。运数,非人力之为也。”
⑦乖张——性情怪僻,有异常人。
⑧怪谲(jué绝)——稀奇古怪,荒诞不经。
⑨声色——指歌舞与女色。《礼记·月令》:“(仲夏之月)止声色,毋或进。”孔颖达疏:“止声色者,歌舞华丽之事,为助阴静,故止之。”
⑩饮馔(zhuàn赚)——饮食,吃喝。晋·干宝《秦女卖枕记》卷一:“(秦女)命东榻而坐,即具饮馔。”
11冀——希望,期望,盼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