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人类历史上有据可查的最早的投机——“郁金香泡沫”。这段今日看来显然是闹剧的回忆却满是历史的深意。“郁金香泡沫”具备了之后所有投机活动的核心要素和流程——唯利是图、从众效应、理性丧失、泡沫破灭、哀鸿遍野……
就此将其打入十八层地狱,显然是义愤之举。或者,我们可以从这个故事中总结出一些更有意义的东西: 荷兰人对现代商业活动的领悟、一种商业文明的雏形。最终的结果是,当他们漂洋过海登上新大陆时,这块被唤作“新阿姆斯特丹”的殖民地继承了这种商业精神。
后来,“新阿姆斯特丹”更名为“纽约”。
荷兰人的投机主义不是成就纽约的唯一因素,还有制度架构、现代金融产品、全球化等环节共同构筑起这个世界上最大的都市和金融中心。
即便投机具有如此活力,但抛开完善的制约因素和制度设计,单纯看待商业投机时,这种无所顾忌的行为也令人感到复杂而不安。
很多年过去了,中国今日的局面与那朵代价惨重的“郁金香”十分相似——或者在疯狂中幻灭,元气大伤以致积重难返,或者在飘摇中建立起一套牢固的制度,从此成为启蒙式的商业里程碑。
这是个充满神秘色彩的话题: 要么死去,要么永生。
无疑,此乃整个时代的博弈,对于中国人而言,尤其如此。一面是继续发展的内在要求,一面是失去节制的金钱泛滥必然导致的社会心理问题。
发展不能舍弃,问题也无法避免,任何多元化解决的方案都围绕一个核心——在发展与问题的博弈中,找到商业社会的最佳均衡点。然而我们最严重的误区正在于,总是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与商业的彻底禁绝,演变为不择手段的疯狂逐利。殊不知,那个一直缺位于我们国家的均衡点才是时代的真谛。
这场旷日持久的博弈,以无远弗届的力量将每个个体纳入其中,也必然需要每个个体参与博弈的过程。
博弈,在2010年达到峰谷,用很多观察者的话来讲,这是“尊严大气却又屈辱难平的一年”: 象征大国崛起的几场盛会再度为我们的国家增添了不可思议的光彩,同样不可思议的是农产品价格的飞涨、骇人听闻的房价倍增、股市的乍暖还寒、闻所未闻的“天才式”炒作技巧、愤怒无奈却找不到原因的普通公民……
世间当然没有无来由的爱恨——危险的本源之一,正在于投机。
庸俗主义的投机,即是低价买入,通过炒作将价格做高,尔后卖出,从中渔利;而我们应当注意的是,除了这种狭隘的理解,更包含精神领域的疯狂投机: 有人断言,缘何中国人拍不出好看的电影,很简单,导演没耐性也没时间完整通读任何一本书,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赚钱。电影有其商业属性,赚钱本无可厚非,然而电影的“故事属性”和“精神共鸣”似乎在仓促的档期中,无一例外地死在了利润的迫切需求下。
如果电影的半死不活还不足以说明社会的投机心理,那么文学和教育的严峻现实足够令人不安了。我们生活在投机战胜一切的“速成时代”,问题的严重性可能已超乎我们的想象。
投机,是人类社会永久的话题,在高速发展的时代,几乎是唯一的话题。
我们要做的,并非粉饰太平,并非急功近利,匆忙的答案和无节制的增长是同样荒谬的。我们要做的,是直面那些令人局促不安的困局,尽力对其作出合理而充分的剖析,最后尽量给出具有启发性的参考建议——个体的人是残缺的,但集思广益的结果是无限趋近于完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