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浓过一阵的胭脂香气一个劲儿地往鼻子里钻，花如意厌恶地皱了皱眉头，心说这小子看起来仪表堂堂，怎地学娘们儿似的涂脂抹粉？也难怪大清朝败了，他装作不经意地扫了对方一眼，目光猛地一亮！

叶迎风不动声色将对方的神色细微的变化尽收眼底，敏锐地捕捉到对方扫过自己腰间时眼中骤然闪现的贪婪，心知自己精心准备的诱饵起作用了。

花如意是识货之人，一眼便盯上了叶迎风挂在腰间的玉佩，他与叶迎风、白水素不相识，哪里能想到这一切都是早有预谋的圈套呢？

花如意心念电转，思索着如何在这个看起来非富即贵又不谙世事的雏儿哥儿身上大捞一笔，顺着对方的视线瞧见那件青花大盘，重重咳嗽一声，脸上肌肉牵动，堆起了一个有些拘谨的讨好笑容，陪笑恭维道：“这位爷是大行家！”

“老兄过奖了。”叶迎风哈哈一笑，一晃手中折扇拱手道，“还没请教老兄怎么称呼？”

花如意连连还礼：“小人姓何，单名一个洛字。”

叶迎风一挑拇指赞道：“好名字！”心里将这个名字重复了一遍，何洛……河南洛阳吗？这么一想愈发觉得此人与花家有关。

花如意忙自谦了几句，点头哈腰地笑道：“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我家少爷的名讳也是你配知晓的？”白水狠狠瞪着花如意尖声喝道，那嘴脸十足一个狗仗人势的恶仆。

“混账东西！”叶迎风怒视白水，暗中却递过去一个赞赏的眼神，回过头来对化名何洛的花如意笑道：“何老兄别和这狗奴才一般见识，都是在下疏于管教。”然后虚点向那件引起他注意的青花瓷盘，“上手展一眼？”

“请公子掌眼。”花如意做出请的姿态，心中有些恼怒，这青年嘴里说着抱歉，脸上却看不出半点歉意，花如意暗暗冷笑一声，心说早晚有你哭的时候！

花如意眼底一闪即逝的羞恼没有逃过叶迎风的眼睛，嘴角浮起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

白水手脚麻利地将青花瓷盘擦拭干净，恭恭敬敬地递到了叶迎风的手中，拭去了落尘的青花瓷盘就像掀开了面纱露出绝世容颜的美女，叶迎风忍不住发出赞叹：“好！”

“确是好东西！”叶迎风耳畔传来一声低呼，回头望去，一位三十上下的光头男子正满目惊羡地盯着他手中的青花瓷盘。

光头男子见叶迎风望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点了点头，解释道：“鄙人心有所感，脱口而出，您别见怪。”

这人口音中带着浓郁的河南口音，叶迎风嘴角微微撇了下，淡淡的哂笑还未成形便已散去，然后哈哈笑道：“圣人云三人行必有吾师，看得出阁下也是此中高手，点评几句？”

光头男子谦辞几句，见叶迎风极力相邀，呵呵笑道：“那鄙人就献丑了……”这一会儿工夫，摊子前便聚拢了不少看热闹的观者，男子扫视一圈众人，拱手笑道：“只当抛砖引玉，说错的地方还请诸位老少爷们儿指正！”

“这盘子釉白微青，触之有凹凸不平之感，釉面有孔概因釉厚之故，也因此使得青花纹饰略显模糊，纹饰构图严谨，釉色浓而不艳，笔锋熟练，有用笔痕迹，应是小枝笔蘸料绘成，依照鄙人的薄见浅识，此件青花盘应是宣德年间之物！”

他将磁盘翻转过来，器底赫然现出“宣德年制”四字楷书款识！

“诸位请看，这款识中的德字，少了一笔，正是宣德青花四字款体常见的惯习。”

众人闻言皆探头望去，果见“宣德年制”的德字心上少了一横。

人群中响起一片惊讶赞赏，叶迎风也连声叫好，他佩服的不是这个“托儿”，而是这件青花大盘的烧制者，此人的手艺委实厉害，就连他光看皮相一时也难辨真假。

“名师出高徒”这句话一点没错，如果叶迎风的师傅不是有“火眼金睛”之誉的鉴古大师“神眼”李四爷，如果不是做跑街多年见识过无数古物，只怕他真的会被这件青花大盘打了眼。

宣德青花在喜好藏古之人的眼中可是不可多得的宝贝，尤其是品相如此完整的大盘，围观众人中有些先前路过此处的不禁后悔不迭，暗骂自己有眼不识金镶玉。

“爷们儿！这盘子我要了！开个价出来！”有那不守规矩的人朝花如意喊道。

马上又有人叫嚷道：“凭什么呀！好东西谁都想要，价高者得！”

叶迎风朝面带不舍的光头男子笑道：“老兄学识渊博，令在下佩服，这盘子您就不想要？”

叶迎风猜的没错，光头汉子亦是花家子弟，专门司职溜边杠价。

“刚才那位说得极是，好东西谁不想要啊？”光头男子侧头靠近叶迎风耳边低声笑道：“君子不夺人所好，鄙人虽不敢自诩君子，但自信不是小人，我看公子您对此物十分喜爱，我又何必枉做小人呢！”

“嘁！”白水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指着青花大盘翻了个白眼道，“不就是个宣德盘子嘛，咱府上厨房里用的都是这玩意儿，还当宝贝呢，没见过大世面！”

光头汉子脸色微变，飞快地瞥了眼花如意，二人目光交错间不着痕迹地交换了个眼神，对叶迎风讪讪一笑道：“鄙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公子府上是……”

话还没说完，白水上前一步，将叶迎风与光头汉子隔开，厉声训斥道：“别乱打听！说出来吓破你的胆子！”

原本冷清无比的摊位一下子变成了前殿最热闹的地方，没等花如意开价呢，人群中已经有几个心急的叫嚷着攀价了，花如意敷衍着，注意力却一直集中在叶迎风的身上。

“退下！”叶迎风朝白水瞪眼斥道，对光头汉子矜持地笑了笑道：“这盘子虽然不俗，可在下府中倒也不缺，兄台喜欢尽管拿去！”说完不等光头汉子说话，低头扫了眼摊位上的物什，惋惜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声量却恰好让光头汉子和花如意都听得清楚：“明儿个就是阿玛的寿辰了，还以为今趟庙会能淘腾件好东西给他老人家贺寿，看来是不成喽！”

花如意和光头汉子又对视一眼，两人心中一般的想法：清朝虽然败了，可是京中还有不少家财万贯的皇室贵族，看这主仆二人的架势，说不定就是哪家王府出来的。

“诸位，凡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不是？”花如意对叫嚷着要买青花大盘的众人拱手道，扭头望向叶迎风，“爷，这盘子您……”

“咱家爷要的是真正的宝贝，这破玩意儿糊弄别人去！”白水撇嘴哼道。

众人听到这句话心中不忿，只是看这主仆二人衣着华贵，气势不俗，唯恐惹上麻烦，敢怒却不敢言。

花如意闻言眼睛一亮，凑近叶迎风低声道：“好东西哪敢摆在面上，公子爷请稍等片刻，绝不会让您失望！”

叶迎风犹疑地打量了花如意两眼，点头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