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帮人家转达这些口信，甚至不会帮忙丹恩，”我外婆告诉莫里森先生，“下一次排演时你必须再去一趟，然后你自己告诉丹恩。”

外婆半开着专门防暴风雨的木板门，十二月刺骨的冷风一定冻坏了她的腿；欧文和我都觉得冻死了，而我们还在大厅的后方，外婆的背后--我们俩都穿着羊毛法兰绒的长裤。我们可以感觉莫里森先生身上放射出的寒意，他戴着手套的手，握着一小束我外婆的邮件。他好像不大愿意将信件交给我外婆，除非外婆答应帮他传话给丹恩。

“我不会再去参加他们的排演了。”莫里森先生说着，抖抖他的长筒靴，挪了挪肩上沉重的皮袋。

“如果你要辞去邮局的工作，你会找人通知邮局局长吗？”外婆问他。

莫里森先生听到这句话，那张马脸在寒风中顿时一阵红又一阵青的。“我那个角色跟我想象的不同。”他告诉我外婆。

“去告诉丹恩，”外婆说，“我根本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欧文·米尼说。外婆让欧文取代她站到大门口之前，狐疑地看了欧文一眼，没多久外婆又出现，一把抢走莫里森先生手中那些属于她的信件。

“你知道什么？”邮差问欧文。

“那是一个很重要的角色，”欧文说，“你是最后一个出现在斯克鲁奇面前的幽灵，你是未来的幽灵--所有幽灵中最可怕的一个。”

“可是我连一句台词都没有！”莫里森先生抱怨着，“这算是哪门子的演戏？”

“伟大的演员是不需要说话的。”欧文说。

“我穿着黑色的大斗篷，外加一个头罩！”莫里森先生抗议着，“根本没有人看得见我的脸。”

“还算有点天理。”我外婆用鼻音对着我咕哝一句。

“伟大的演员是不需要露脸的。”欧文说。

“当一个演员总得做些事情吧！”邮差先生大喊着。

“你带着斯克鲁奇去看将来会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因为斯克鲁奇不相信圣诞节，”欧文说，“你带一个人去看他自己的坟墓，有什么事会比这个还恐怖的呢？”

“可是我只能用手指，”莫里森先生还是满腹牢骚，“甚至没有人看得懂我在指什么，如果老斯克鲁奇没有继续自说自话：‘如果这个人的死能让镇上任何一个人感到伤心，你把那个人找出来给我看，幽灵，我求求你！’老斯克鲁奇每次都在说这种台词！”莫里森先生吼着。“‘让我看看死亡温柔的一面，’还有其他这些有的没的，”莫里森先生尖酸地说，“而我从头到尾就是指来指去！我连一句话都没得说，所有的人只看见我的一根手指头！”莫里森先生哭喊着，一边抽下手套，伸出一根瘦瘦长长的指头指着欧文·米尼，欧文在邮差先生骨瘦如柴的手指前退缩了。

“这个伟大的角色是给伟大的演员，”欧文固执地说，“你必须扮演这个幽灵。任何事情都比不上未来那样恐怖。”

欧文背后的大厅里，出现了焦虑的一群人。莉狄亚坐在轮椅上，埃塞尔正在擦拭烛台，而认为欧文是恶魔的加曼……她们站在外婆的身后互相推挤着，而年纪够大的外婆，打心底赞成欧文的想法：任何事情都比不上未来那样恐怖，她了解，只除了那个能预知未来的人。

欧文突然举起双手，所有的女人都吓了一跳，纷纷后退和欧文保持距离。“你知道未来所有的事情！”他对着满腹牢骚的邮差先生尖叫，“如果你表现出知道未来的神情走上舞台。我是说，能预知未来所有的事情！你会把每个人吓得屁滚尿流。”

莫里森先生考虑了一下，他的眼神甚至闪烁着领悟的光芒，仿佛他看见了--尽管只有一瞬间--他自己惊人的潜力；但是他的眼睛很快地被他在寒冬里吸出的雾气所遮蔽。

“告诉丹恩我退出，就这样。”莫里森先生说完便转身离去--“最不戏剧化了。”我外婆事后会这么说。当时，虽然她很讨厌粗俗的语言，不过外婆看来差点被欧文·米尼的魔力吸引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