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气息猛重，低声寻问：“什么？”

“不能是太子。”她的声音很稳，极为平静，“皇上不会应。”

“你既已知道不会应，为何还要提，你还能嫁谁？老九那个毛小子，你真是看得上？”他又气又急，连声作叹，想起让兄弟抢了自己女人，满心不适。

延陵易目色迎上，掠到他怒色，轻道：“我选了另一个。”

尹文尚即一手紧了她腰，越揽越紧，身子俯下，气息拂着她淡淡地扫过，他的唇自她额顶一路掠下。延陵易出手拉紧他后衫，若不出手揽住他，她必要栽下。他每每都会将自己逼至如此狼狈又尴尬的处境，纵是不喜，却要忍耐。自她第一次未抗拒他的肆意妄为，便是决心要将这男人当作自己的第一块踩脚石，她今日隐忍住，他日便是要踏着他夺得一切。

他的吻停于眉间再未掠下，眸中透着玄色，忽然出声道：“选得好，他是个不能举的。”

她猛颤了轻睫，吸了口气道：“不能？”

“父皇倒也说过，我唯一胜了他在子嗣。”他轻轻松了她，揽着她直了身子，认真解释道，“因是个不能举的，我也只能接受你嫁他。”

她脑中瞬时映出那男子身影，似由天地灵华精气所生。可惜极致完美的背后，却也隐着隐晦的私密。

延陵易一人步出栾亭时，风渐凉下，她一人环着碧台慢慢行着。指尖凝有玉栏的清冷，目光紧紧锁住池间随波光萦绕的身影。还是那月白浅衫，四年之隔一如昨夕之间，连着穿着都没有改变。她竟也不回身，只盯着那波影珠光，舒平了额目。

“大小姐。”他终于出声唤了她，那一声，隔了千日，仍是不变。

她伸手扶了池前花柳垂枝，月季的芒刺扎在手心，痛感分明，真不是梦。

“要嫁人了吗？”文佐尘自她身后步步追上，脚步很轻，声音更弱。

延陵易一手压下冷枝，猛地回身直视他，淡笑浮出，却是寒凉满目，“文少傅自可以放心，延陵易不会选先生。”

“我还是不能带你走，不能。”他温笑而答，同许多年前一般的答案。她是他见过最不寻常的女子，亦是最出凡的。只是多年前他不能应许的，如今更不能。

她静静地笑，不带有一丝苦涩的味道，这样很好，至少可以嫁得安心而又无憾。此一生，若不能与期愿之人相守，那么是谁便都无所谓了。

“为何要急着选夫？”他沉声问她，全然认真。

她错开了视线，满手殷红，握拳以遮，“越儿想要个姐夫，延陵也需要丈夫。”

这回答，让他觉得可笑，摇头反问了她，“你……只为闻人越活吗？”

她轻轻阖眼，并不愿去答。她是因谁错过了年华，他仍是不知吗？她本就是迟钝的人，偏遇上了这个比自己更坚定执著的男人，于是他们之间永远是横沟。任时间静下，凉风穿过二人之间，她也许永远不会知道他们相隔了有多远，他更不知道她等了多久。

荷塘的柔风夹杂着清润的气息，她隐约听到了新荷静静绽放的细微声响，终于出声：“文少傅如今伺候的主子……是昱瑾王吧。”

他不解地迎眸相望，半眯着眼睛，十指握紧。

她猛地睁目，冷冷迎上他的注视，坚定言道：“昱瑾王，我选了他。”

“延陵易。”他急急一唤，声全冷。

“如今喊这三字不合时宜了，文少傅。”她纠正道，“你当唤我一声王爷。”正如三年前他唤自己父亲主公般，眼下她与他二人既然全无主仆之名，他便该恭言相敬。

他望着她，也渐沉下目光，自嘲地笑了笑，咬牙道：“是，延陵王。”

掌心之痛连心，她忙止步离去。长衫垂地，绕出回廊。枝叶于风中飘落，满目青翠于她目中化了凋黄，一路走，一路苦苦笑着。

够了，真是等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