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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牢狱之灾(1)

皇运 作者:九宸


一门崩猝,倒不如一人以死而代。这是延陵沛文时常挂在嘴边的言语,再没有人,比她更懂他。

她是不会停止脚步,于是,满掌心璨谲的红艳,便成了罪证。

尚书台都督府立于九华门东去十里之地,三面环以峭壁山隔,一面临水。府中通以山路水径,部署严密,各处关卡皆有重兵把守驻位。纵然是大司马之位,未得皇令御诏,亦不能随意入尚书台。其与大理寺、督察院同是隶属于刑部主事,只各司一职。尚书台以审议为要,多受于钦命,直审位列三品之上的王侯将相。

尚书台西侧是关押之禁狱,受审的重臣往往先入尚书台,再下放入大理寺由法府复核审议,终至刑狱之地沦为阶下囚。与督察院相较,尚书台则显得更为难进难出。按着旧年例案,凡是进了尚书台的臣工,少有人能不下刑狱。

延陵易是那一日傍晚入的尚书台,三两日间多是闭目休整于凋敝清陋的狱所。牢中景状比她想象中好上几分,尚有硬冷的石榻可以眠,有冷桌可以用食,头顶余丈处竟设有一处通风纳光的铁窗,到了日光西斜之时,便能在另一面砖墙上映出光束。她多会借着那短暂时辰看一会儿书,文册是澹台赢迟送来的。那一日她刚入尚书台,澹台曾问她有何需要,她只向他讨了几件常衣和书册。

“这都多少日了,也不见来个熟人探访。”每日定时送膳的老妈妈为她摆好了膳食筷箸后,唠叨了一声,便退到狱所角落中蹲下等着延陵易用好便再去撤下膳席。

延陵易只作未闻,先端了汤碗用下一口冷汤,眉微微皱起,却随即舒散,勉强着自己再灌下几口才作罢。

老妈妈在角落中无所事事地寻探,不放过桌前人一丝的神情变化。据她几日来观察,这女人用得不多,但每样皆会吃下几口,从未见她挑拣,更不会嫌弃饭菜难合胃口。这一点,与以往关押于此的官宦大员相差太远。

半刻的功夫,延陵易即用毕了膳食,翻着书起身,转向漫入日光偏离的方向平静翻下另一页。老妈妈收拾妥当便拎着膳盒退出那单间,步出了天字号禁房,正遇上伫立在暗处的人影。那男子穿着常服,像是微服而来,五官轮廓极为清晰刚硬,一双沉眸凝着重色。他望向老妈妈走出的那个方向,是延陵易独处的单房。

“太……太子爷。”老妈妈忙小心翼翼轻声唤了道。

“嗯。”尹文尚即略收了目光,轻轻扫了眼膳盒,敛声道,“今日吃食如何?”

“同前些日子一般,看着胃口不大,却也能正常用下。”老妈妈心里一虚,本想说假话卖东宫欢心,却又怕谎扯大了收不回来,只得照着实际道了出来。

延陵易用了什么,用得如何,大抵也都入了尹文尚即的目,他只不过是问问,问过自己心里才安些。冷袖一挥,平定了心绪道:“明天起,汤水要尽量热着,至少也是温的。”

“大暑天,老奴才上了凉汤,倒也能去去闷躁。”老妈妈忙出言解释。不是她不给热食,是这天实在太热了,她也是为着狱中人着想,才依着节气布食,有太子爷的多番关照,又怎敢草率应付。

“她胃凉。”尹文尚即猛地截声,“受不起寒。”

“是。”

他亦无意再难为一个老妈妈,只淡然吩咐着,“日后当心着些便好。”说罢便转了身子,欲大步离去,似又想起什么,回了半身嘱应,“我来这的事,不需同外人言起。尚书台那边我自会封住消息,你只做好自己本分即可。”

延陵府中依然是死气沉沉,同桌用膳间话言越来越少。今时傍晚,澹台氏用过了小半碗饭,就再吃不下去,一来是天躁得难受,二来心下并不安宁,总觉得天边似压着什么,闷闷郁郁,似乎不多时便要顷刻覆下。

“说是三五日,这都十日多了。”澹台接过冷帕子净着唇,拭了唇幽幽道:“空儿,你派去益州寻人的奴才怎就没个回音?”

延陵空亦有所担心,据闻灾地早是乱得失了章法,流民恶徒肆意窜于城池内外。他早先派出去的人,迟迟未予答复,一封封急信催了多次,却都没有一封来回。

这边尹文衍泽闷不作声地用膳,余光瞥了一角,正遇上由外间大步入内的蓝驰。他一路赶得急,正是湿汗淋漓,抿直了唇朝向尹文衍泽的方向递了目色。

尹文衍泽平放了青瓷盏碗,淡淡出声:“回来了?”

“是。”蓝驰忙答了声,再无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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