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陵空这才意识到有大半日未见蓝驰随在尹文周边,似无意出声,“呦,蓝大兄弟倒也能抽闲空子玩乐啊。今儿是上阳居还是万春楼?前日我才又在麻串胡同那街里巷寻到一家新开张的,离香堂,新奇的很,那堂里的男倌都是科班出身,要唱则唱,要……”
“空儿。”澹台再听不下去,忙出声呵斥,“当着王爷的面,这般胡说是何体统。”
尹文衍泽这才淡淡扬了额眉,轻笑道:“老夫人又是言重了,延陵世子性子洒脱,有话必言,没有什么不端之迹。只不过想偏了我这家从,蓝驰不大去快意之所,我遣他回王府寻几本想看的书解闷而已。”说着目光落了身后之人,“蓝驰,同老夫人世子爷二小姐行过礼后,先去本王下屋候着。”
“是。”蓝驰倒也来不及拭汗,依言行过礼,便转身退下。
延陵空目光追了蓝驰几步,才悠悠收回,淡笑着瞟了尹文衍泽一眼,“我可是记得我妹妹定下的规矩。这也刚巧十日了,王爷该是回自个王府,倒也不必累得自家奴才两边跑得辛苦了不是?”
尹文衍泽眸色微醺,只声音轻下,巧妙地转了话锋:“世子爷这般心疼我那奴才?想世子爷阅人无数,我那粗俗家奴莫非也逃不出您法眼?”这话半带着戏谑,他是不想回应延陵空咄咄逼人的“请客自离”,便寻了他开心。
延陵空被他回得面目灰白,琢磨这男人还真是牙尖嘴利。论起嘴皮子,他回回赢定延陵易,却输在了她男人嘴下,未免心生不耐,酝酿了番,咬牙笑道:“王爷这话说得可酸了点啊。咱这心里揣了谁,您还能看不清吗?不过这要是主仆全收下,绝对也没意见。”
这一回不等尹文衍泽出言相抗,却是由澹台夫人一筷子戳上来,直中延陵空脑门。
“延陵空,你再给我张嘴乱言,日后就住那香离、离香什么的堂,别给我踏回延陵府一步!”澹台氏已气得满面发胀,持箸的一只手忍不住颤抖不止。
尹文衍泽见自己还未开口言半字,就由人替自己制服了这纨绔浪子,暗笑了番。眸光寻了延陵空微微一笑,便言了个借口退身而出,留他们一家人红眼相瞪。这一顿饭,其实并未用好,非因延陵空的百般挑衅刁难,而是想着蓝驰步入时的脸色很是难看。尹文衍泽一路而下,竟比以往步速要快。近了易居水阁的侧间,撩袍而入,声音猛地沉下:“延陵易已是不在益州了吧?”
蓝驰由门外走出,关紧了门,进身禀告道:“王爷猜得是,早是几日前便不在了。臣亲访探下,也未发现影踪。只是问到……当日有朝中大员用轿子将人接走了。”
“轿子?”尹文衍泽正欲走上席案,却怔得凝了步子,双眉紧蹙。灾地湿路难行,不做马车反用轿接,确是奇特,只再作另一番思量,便是无怪了。微叹了口气,淡下声音:“该不会是入了尚书台。”
“王爷的意思……”蓝驰愣下,照着他话意想去,“倒也不该一点消息都传不出来。”
“要想处置得出人意料不予以回手之力,便要神不知鬼不觉。”尹文衍泽由着案头缓缓坐下,袖端寻了滚烫的茶盅,竟也觉察到炙手,“你连夜去刑部探探口风,若是什么都问不出来,就拿着我的玉印直入尚书台。”
“王爷。”蓝驰大惊,若非得以皇令,持私印入尚书台,便是违命越职,是要担天大的责任。
“出了什么,本王担着。”
“是。”蓝驰终咬牙应下。他尹文衍泽决心拿下的事,从没有一件失过手。
“等等。”尹文衍泽忽地出声拦道,似考虑了周全,坚定出声:“还是我亲自去一趟。那些老奸巨猾定不会对你言实话。”
“王爷,恕臣直言。此事您不当插手,论耳目,你该不及太子,想必早您许多时东宫那边便是得了信的,连东宫都不会阻拦,更不要说您了。”蓝驰甚少会忤逆上意,但这一次,是无论如何都要道尽实言。
“蓝驰,”尹文衍泽淡淡一笑,“什么时候,你也拿他同我比较起来。”说着看了蓝驰一眼,只淡笑再不作声,抬步而出,蓝驰仍挡在身前不移半步。
尹文衍泽略皱眉心,终是轻叹一声:“本王自有思量。”
又是思量,蓝驰再不能语,他明白,主子的思量总是另辟蹊径,反常人之道而行,往往叫他领略得叹为观止,却又不得不佩服。但愿这一次,主子自有一套揣摩考量,只他也真怕……自家主子会同东宫一般,因着女人牵动了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