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反应过来,尹文衍泽忍不住自嘲,他这般模样,才是最狼狈。若再要她看见,更不知如何解释,他都不知该如何与她说自己的来意是助她。可又因何要助她?这才是最关键的。他说不出个缘由,也最尴尬。
门内雨帘扬起,里面的持伞而出的视线恰与他相撞,尹文衍泽笑了笑,见她看向自己一愣,便等着她过来。
延陵易穿了身长袍,由雨中望向对面那身影。风姿绰骨如尹文衍泽,她还未在这世上找到第二人。她未走近他,是觉得他周身光芒太耀眼,足以湮没一切世俗之物,包括自己。她本就不够美,不够柔,若是立了他身边,才是最不和美的一处景致。
雨声很大,但她的声音并未被盖下,是她先开的口,习惯了咄咄逼人的强势,很难要她等着另一个开口。
“消息还真是传得快。”她说了这么一句。她绝不会去想尹文衍泽会亲自来为她解围,能想到的顶多是延陵府得了消息,他作为新婚郎君自是要表现在先,前来接人回府更当亲力而为。
尹文衍泽似乎也乐得她这么想,柔笑着点了头,反问道:“没受苦吧?”
她既不靠近,他便亲自走上去,由蓝驰手中接了伞,撑开,她的伞是小了点,遮她一个人仍湿了半边身子。二人离得如此近,竟让延陵易生了些许不适。她对外人的气息总有些敏感,尤其是男人。所以当尹文衍泽气息迎上时,她有心退步,但身后抵着漆门,本就是无路可退。他周身散发着竹墨的馨香,不是尹文尚即身上刚强中正的男子气息,更不是同延陵空有关的烟粉丹脂浓香,其实……很好闻,不刺鼻,也不会甜腻,淡淡的儒雅,浅浅的暗香。
他抬首掠上她凌乱的额发,那一缕方被雨水打湿,胡乱地贴在她额前,他替她捋平。指尖滑过她前额,中指的温度暖过她额头。
“没受苦就好。”他仍是浅浅笑着。
她静得没了声息,不吱声回应。
“上车吧,车上暖些。”尹文衍泽也琢磨出来,若是僵持下去,他们二人必能立至天明。所以他适时道了声,手中大伞撑了她薄伞之上,让出半个身子,示意她入车。
延陵易也不再坚持,随着他大步迈出。蓝驰见状忙去掀车帷,只延陵易立于车前,却敏感地侧了目,眸光直迎上身后那一道黝黑巷道。这一场雨繁繁密密,街巷本就又深又暗,隔了雨帘,便更是黑黢黢一团,浑然不清晰。
她愣了许久,视线落了那重重黑暗间,久未出声。
“怎么了?”尹文衍泽亦随着她目光转过去,却什么也看不出,低声询问了道。
寒光微释,延陵易沉声回了道:“没什么。”
尹文衍泽只得苦笑连连,说不出其他。二人相继入了车帷,帐中亮有油灯,映出一袭光暖。
蓝驰一扬鞭绳,马车即是朝东驰去,渐渐消逝于雨幕之中,淡了痕迹。西处邃暗的深巷里的那个身影,日白色的长衫早已被雨水打湿,发凌衣乱,狼狈极了。文佐尘徐徐走出那暗处,寻着马车远去的方向,眸中闪了若有若无的轻笑。
“我就说,用不上担心你。”随即摇了头一笑而过。那女人不是别人,是延陵易,这世上再难找出比她更会保全自己的女人了,从来都是她陷别人于囹圄,绝没有反落其中的道理,这一次,恐怕又是自己惶然失持。冷雨滑下额前,似落到眸中,眼渐睁不起。他笑着合了眼,舒出一口长气,终以释然。
马车内的灯光映着满车橘光,一时间沉寂良久。延陵易自入车后便沉目思量,全不将身侧人放在眼中。尹文衍泽一手把着环佩玩弄,偶尔抬了眸光,亦是轻轻挑了帘头掠眼窗外黑幕。不论言语,或是眼神,二人皆是全无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