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人是可怕哦。只要稍不听话,就饿着那么小的孩子。平时做饭的时候好像也是把大米放在下面,上面放一层大麦,给凤顺光吃大麦来着。而且把那孩子打得呀,褪下她的衣服一看,浑身没一块儿好肉,那些伤痕像蛇一样缠满了整个身子耶。还有浑身长了那么多的虱子,虮子也是一串儿一串儿的。小小的年纪瘦得皮包骨,那份可怜劲儿啊,简直都不忍心看呐……在我租着冷泉洞的那个执事家住的时候,有一天看着房东家的那个小保姆可怜,就给了她些剩饭还有锅巴什么的,没想到那丫头竟然不管不顾逃出来跟上了我们。当我们从冷泉洞搬到阿岘洞的时候,她就逃出那家,追着我们屁股后面跟来了,当时真吓了我一大跳哇。”
“对啊,当时那个执事不还到阿岘洞来抓凤顺来了吗。”
“是啊,是有那么回事儿,还把我家翻了个底朝天呢。我早料到会那样,所以才把凤顺送到中林洞的娘家的哟。”
“姐,那事儿我也记得。当时我回了一趟娘家,看到凤顺精瘦精瘦的,而且受过很大的惊吓哟。我跟她说现在没事儿了,她也还是那样,躲在堆放粮袋的后房里不敢出来哦……”
“信教的人居然对孩子作出了那等行为……真是。”
“信教的人怎么能那样呢……现在一寻思,凤顺那丫头也够愣的啊。那时她才十一二岁吧?你说她怎么能想得出跟你跑呢……我是说你家也是难糊口的呀……”
“她是恋着人呢。”
“倒也是啊,她从家里不也是跑出来的吗。那时多大呀?”
“大概六七岁吧。因为后爸老打她,她就用包袱皮包上几件内衣就跑出来了。多吓人哪!你说,那内裤背心什么的还不都是破破烂烂的呀……”
妈妈和姨妈像少女一样唧唧喳喳地说一会儿又笑一会儿。我边吃饭边专心地听着她们的对话。在往白花花的米饭上盖苏子叶的时候,我的眼前浮现出凤顺姐姐的面孔,那是张胖嘟嘟的脸。小时出水痘落下了一些麻点,单眼皮还是肿眼泡儿,圆头鼻子,下嘴唇比上嘴唇稍突出一点的嘴形,长得几乎及臀的干涩的头发。从姐姐的脸上丝毫看不出离家出走的人所特有的冒失感。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妈跟新男人生了儿子了,后来她妈就把她送到自己的娘家了。你说她到了姥姥家,她的舅妈连自家下顿吃什么都发愁呢,哪还能稀罕婆家的外甥女啊。所以听说那个舅妈就捅咕她,说带她去昌庆苑赏樱花,而到了人多的地方就把她的手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