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给我们几个兄妹分完礼物才突然意识到似的说了一句:“哎哟对了,还有凤顺呢!”但也只是那么慌了一下,旋即就又不加理会了。凤顺姐姐一脸失望,眼窝立时发潮,但一看到爸爸啪地合上了包儿,便又马上现出了熟悉的死心的表情,摩挲着我手里的洋娃娃没有吱声。
“给,这是凤顺的。”
妈妈察觉到爸爸的态度使凤顺失望了,在自己的礼物中拿出一只红手帕递了过去,凤顺明知道那本来不是属于自己的礼物,但还是马上咧开厚嘴唇嘿嘿笑了。
“得谢谢爸爸哟。”
不知是谁提醒我道。我摇了摇头。于是妈妈再次对我说:“快呀,叫爸爸……”
我叫不出来。为什么那个人是爸爸呢,他也没像凤顺姐姐似的和我们家人一起过过,也不像妈妈那样给我们做饭……难道就那么突然冒出来说是爸爸就是爸爸了吗?于是大人们一逼我快点叫爸爸,我像是要被人绑架了似的,呼地搂住了凤顺姐姐的脖子。
“快叫来我的爸爸呀!骄儿的爸爸……不是姐姐和哥哥的爸爸!”
大人们发出爆笑声,我最终也没允许爸爸沾我一下。那天晚上,一种莫名的负心感攫住了我,使得我拒绝了所有的地方,除了凤顺姐姐的后背。妈妈不在的时候,姐姐和哥哥常常对凤顺姐姐和我耍脾气。哥哥甚至说我在他的笔记本上涂鸦(我分明是练习写字来着)而打了我。我的姐姐呢,则说是我把她的纸娃娃的脖子给弄坏的,以后就再也不给我看娃娃了。虽然凤顺姐姐替我辩解说那不是骄儿干的,但是姐姐却对凤顺姐姐瞪圆了眼睛,喊着:“一个保姆,还插什么嘴?”
凤顺姐姐,比我的姐姐力气大、个头也高的凤顺姐姐什么话也没有说。我随着凤顺姐姐走进厨房,凤顺姐姐呆呆地坐在了薄薄地涂着水泥的灶台的一角。
“姐姐是一个保姆哎……”
我觉得凤顺姐姐被我姐姐的那一句话说得泄了气的样子很好玩,所以也学着我姐姐的样子说了一句。蜷缩着坐在灶台一角的凤顺姐姐保持了一会儿茫然的表情后,开始笑了起来。我知道,凤顺姐姐不是那种哭起来没完的人。
爸爸回来的那天,凤顺姐姐是站着吃的饭。但她即使是站着吃饭,也没忘转过手给我嘴里塞些绿豆饼、用洗去辣椒的泡菜包的猪肉等食物。我一一吃过了那些东西后,趴在姐姐的背上睡着了。期望爸爸能代替只会取笑我的姐姐和哥哥做我的同盟的梦想破灭了,我还是只剩下了凤顺姐姐一个人。只有她,在我哭的时候会哄我;只有她,在我要睡的时候会给我扶正枕头。她是我面对的最初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