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持久战》文中讲灵活性说:灵活性就是具体地实现主动性于作战中的东西。又说:古人所谓“运用之妙,存乎一心”,这个“妙”,我们叫做灵活性。当然,指挥作战不能灵活运用,即无从得以实现主动性;主动性是有赖于灵活性的,我们借此引入谈灵活性之在人心。
何谓灵活性?不循守常规而巧妙地解决了当前问题,是谓灵活性;在一时一时形势变幻中而能随时予以适当应付,总不落于被动,是谓灵活性;出奇制胜是灵活性;闪避开突如其来的袭击,亦是灵活性。总之,灵活性就是生命不受制于物而恒制胜乎物的表现。此从生物界过去的进化不已,充分可见。灵活虽是不可能前定的,然却可以避免前定的不灵活,而为灵活预备好条件;从过去生物进化所见于其形体构造和机能间者,正是这样——正是从机构蠢笨不灵活步步向着求灵活而开展前进。
然而生物进化不可遏的大势如过去之所见者,却非所语于今天的生物界。在过去的进化途程中,其向灵活前进之度,各物种高下相差,等级甚多;但它们今天一一止于其所进之度了。宇宙间代表此生命本性尚在前进未已者惟有人类耳。其他生物一般都落于其各自生活的刻板文章中,恍如机械在旋转着,殆无复灵活性之可言。为要说明人类生命何以独保有灵活性,还须追溯生物界历来进化之迹,一为指点。
试先来看原始单细胞动物(Protozoa)它是既不灵又不活的代表。
一个生物是一个活动中心,恒在刺激反应之间活动不已。说不灵,是指其感受刺激的迟钝,没有耳目感官以觉知稍远距的环境,而必待有外力刺激迫近于它;且只能在刺激的强弱上有分别,其他则不辨。说不活,是指其当刺激迫来,只能出以简拙的反应,如遇弱刺激则向前,遇强刺激则退避,遇可食物则摄取,如斯而已。盖以其形体构造简单之极,在其生活上初无分理机关,感受刺激者同时即是施出反应者,浑沦一处,则从受刺激到施反应之间,便无回旋余地无延宕时间,而被迫成为一种机械性的直接反应。所谓前定的不灵活,即指此也。
在进化的途程中,生物的形体构造、生活机能显见是一贯地由简单渐次趋向繁复;此皆从多细胞动物次第发展出各种各样之分工而来。分工是分别各有职司,于其同时必有以联合统一之,神经即于此肇端。譬如动物机体表皮细胞职司感觉(感受刺激),皮内伏处细胞(筋肉)职司运动(施出反应),于此介居其间以行传导整合作用(integration)者即神经细胞也。原始简单直接的反应即由是变为神经系间接的反应,而名曰反射。此在动物反应活动上即高出于前者,而为避免不灵活、走向灵活迈进之第一步。[1]
又如一个动物机体,必须一面照应环境随时来的问题而有所施为,另一面为维持自身生活又恒时有其例行事务而不停。借喻军事:前者有如前方作战,后者有如后方勤务。前方作战信必有赖后方勤务做得好,但若于此兼营而不分工,精神不得集中在指挥作战上,势必有失灵活。